副刊何以成为体

版次:09    作者:2023年06月02日

□郭发仔

前段时间,收到一封文学期刊的退稿信。说是退稿信,其实就两句话:本刊不接受副刊体,请勿再投。

我反复将回信看了五遍,称呼、落款一样不少,总觉得哪里不对。倒不是觉得退稿不应该,文章水平欠点火候或者风格难契合,杂志不采用,那是自然不过的,但是短短的几句话,语气咄咄,似乎还附带着些许鄙视的目光,让人觉得如鲠在喉。再说,我所投文章有五千余字,由一系列同性质的叙事文章组合而成,词句都是熬着灯火斟酌过的,多大的副刊都容纳不下,何来副刊体?

我的固执源于倔强,我的倔强让我喜欢穷根究底。查阅了一下百度,对于什么是副刊体,竟然没有一个成型的定义,甚至“副刊体”三个字都所见无几,只是有些零星的模糊界定,说副刊是指报纸上刊登的文艺作品和学术文章的专版或专栏,是报纸上以文学体裁反映社会和文学的固定版面,能给读者提供美的享受,体裁包括散文、随笔、诗歌、小说、散文、绘画等。这个中肯的说法,我像鸡啄米似地点头认可。平时我也写点副刊文章,身边的朋友也会讨论副刊文章的写法。从大家的体悟中,大致可以综合出副刊文章的几个特点:一是小,短小精悍,以千字文居多;二是单,叙事单线索,或夹叙夹议,或寓情于景,更别致的写法便是天女散花却香在一处;三是实,大多语言朴实,通俗易懂;四是真,情真意切,事真感人。由此观之,欲将副刊文章写得出色,着实并非易事。

那么,为何大多数文学期刊看不起副刊文章?难道副刊文章就全是小学生的流水账或者中学生的日记体?自古以来,中国文章自有中国气派和中国传统,从不以长短论成败。先秦散文《春秋》《左传》《论语》《庄子》一类,其中哪一篇不是寥寥数语却字字珠玑?唐宋时期掀起文章的尚古之风,名家名作迭出,其文也不过数百个字,所述内容也不过日常琐事。这些文章大多清丽细腻、文词练达、韵致无穷,其中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等,更是上得门楣的千古文章炼句。时至近现代,白话文取代文言文,文章语句通透明了,但也不是篇幅拉拉杂杂越长越好。鲁迅的《雪》只有几百个字,《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也不过两千来字,然而这并不影响文本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中小学课本中,《小桔灯》《夜走灵官峡》都属于千字文范畴,但字里行间的淋漓情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读者,前者最初也是发表在《中国少年报》上。可见,短小单薄并不是文章品质的主要衡量因素,副刊文章也绝非闲碎口水之作,更不成其为一种上不得酒席的文章之体。

现在地方报纸的副刊文章,都是经过编辑老师大海捞针般精挑细选而来的。能上副刊的,也非等闲之辈,大多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深厚的文字功底,很多文章不乏睿智之思、动心之事、感人之情,多少也入得好文章之列。为何文学期刊对其如此忌讳?很多文学期刊要求字数不下五千,对作者本身也暗含标准和尺度,这对于减少编辑工作难度、提升办刊水平自然有点好处,但就不怕带偏后来的文学爱好者?大家都依葫芦画瓢,揣摩期刊心思,一件简单的事偏要纠结出无数个弯弯来,一句言简意赅的话硬是挑战语法规则堆砌出一大段来,哼哼唧唧,咿咿呀呀,这是文学大众化的走向吗?

有志不在年高,美文不在纸满。以体论文,好比以貌取人,小则伤人心,大则坏文风,排斥了“副刊体”,终究也会毁了“期刊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