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油桐花开时

版次:07    作者:2023年03月31日

桐花不同花,清明桐始华。回老家祭祖,偶然发现桐子花开。这让我想到了过去,想到漫山遍野的桐子花,那开在地边、沟边、路边、河边的“四边”花,那绘在村旁、沟旁、路旁、渠旁的“四旁”画。百草花寒犹是可,桐子花寒冷死我,说的就是冻桐子花时的倒春寒,也正是水稻育秧谷芽子下田的时候。李花、桃花、油菜花已开到尾声,轮着油桐花粉墨登场。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种油桐是政治任务,村村社社都得广泛种植,要充分利用土地,让土地发产生最好效益,要给集体经济创收。

油桐给我们的馈赠是丰厚的:采青肥时,凋落的桐子花和地碱皮,是天然的绿色肥料,那时我们正上着小学,小学生都有积肥任务,家长帮着背去过秤,我们利用放学上学的空当,刨落成堆的桐子花,乐此不疲,蛮有收获感。苞谷成熟后,父母辈喜欢清蒸苞谷粑粑,总是喊我们去摘桐子叶,要求叶大完整的。摘回家后清洗干净,把磨细的苞谷粥加上糖精揉匀后包成倒三角形,蒸熟了提叶柄不烫手。秋天拣桐子交学校,等剥出桐米晒干后卖给供销社换钱,老师说这钱用来买粉笔和红墨水。拣桐子是等生产队收获过后,拣遗漏在树上或者草丛里的桐子,交给班主任要进行登记,还要排名次。回想起山上山下、上沟下沟拣桐子的快乐,现在真还不好形容出那个爽。我们那时候没有电,照明点煤油灯,煤油得凭票供应,经常打黑摸。我们就把桐米用小铁丝穿起来,点着当灯,大娃细崽围着燃烧的桐米,让大人检测当天在学校的书读没读到狗肚子里,再听妈妈讲那些过去的事情。

煮饭烧的柴要去拣,老师叫我们写作文不是《割猪草》就是《拣柴》。我们最喜欢爬桐子树,去树上掰干柴,经常是认认真真掰枯枝,慢慢地就变成拉树猫,像一群猴,一会这树一会那树,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一身整成个酱茄儿。桐子林成了我们天然的活动场所,给我们的童年注入了美好的回忆。桐子树上最爱长的毒虫“嚯拉子”和“八角钉”,让我们长了不少记性,蜇得我们手上起红疙瘩火辣火烧般地痛,蜇得我们大呼小叫眼泪直流,蜇得我们怀疑人生。

三月底开始,仲春催生桐子树慢慢长出新叶,花后来居上,在枝枝丫丫上绽放。雪白的油桐花喧闹着我儿时的老家,白色的五瓣花里透出绯红,掩映在那鹅掌形的绿叶里、田坎边、坡岭上,一团团一簇簇,煞是好看。那簇簇冒朵的油桐花,像精美的锦绣,像带有灵光的风铃。只要清风拂过,一种特殊的花香便弥漫山涧河谷,微风若不正经,花瓣会经不起挑逗上当受骗如雪花纷纷玉陨,潜入花泥,铺满我们那青涩的孩提时代。

记忆转回现实,油桐花开满山崖的时代过去了。油桐花把家乡装扮成童话世界的那时候,是我们最美的年华,在父母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着。时光匆匆,在我的面前已经远去了两代人。母亲用桐子叶编的草帽,被请进了爱的储藏室;桐米灯光下的故事,开始泛黄模糊;油桐花勾勒出的那幅如梦似幻的山水画卷,永远挂在脑海。

桐子花开的时节,不由自主地想到我的爸妈、我的糖房湾、我的云峰廖家沟。思绪没界,飞到了那年、那凼、那段茂盛的年少岁月。

□黄素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