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春即来

版次:07    作者:2023年03月10日

□陈德琴

在春天的所有事物里,我一直认为油菜花是春天的信物,是大地最明艳动人的新娘。

早春二月,当柔柔的春风拂过田野,那些栽在田间地头、土坡地坎上的墨绿般的油菜,在春光的热烈相拥下,仿佛一夜之间,茎秆上蓄积起一串串鼓胀的花蕾。又似乎才一转眼,那些鼓胀的花蕾便欢天喜地地绽放开了。田间、地头、山谷、沟壑,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毛茸茸的黄地毯盛大地铺排开来,气势磅礴,热烈奔放。

油菜花的黄是如此地新鲜、明艳、动人和浓烈,在世间所有的颜色中,我独喜欢油菜花的黄。我甚至偏执地认为,油菜花的颜色便是春天的颜色,明快、亮丽,一如春天洁净爽朗、春和景明的气质和格调。就像梵高笔下明黄的向日葵,每朵花的黄都明亮甚至刺眼,如燃烧的火焰一般,让人不由对生命产生狂热的激情。

一株抑或十株油菜,它们开花的模样就像邻家小妹,柔柔的弱弱的,没有浩荡之气,安安静静地在春风里自在生长。但当百株千株万株积聚成一大片时,它们便像一群群活泼开朗的乡村女子,嘻嘻哈哈摇头晃脑地恣肆盛放,渲染出一幅幅浩浩荡荡、气势如虹的画面来。微风一吹,若波涛汹涌的大海,浪涛滚滚。你只需随便往乡间的田间地头一站,眼前便是明晃晃的油菜花田,身入其中,浓浓的春日气息,让你美不胜收。农民是最有智慧的智者,他们把自己奔放的豪情交由油菜花代言,亮起嘹亮的嗓音大声歌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优美、欢快的旋律荡漾在油菜花田,恰是最美好最让人留恋的人间烟火。

其实,油菜花很寻常,寻常到入不了观赏性花卉的行列;亦少有人像赞美桃花、李花抑或芙蓉、牡丹那般,用尽溢美之词赞美它。但它却是实实在在的花,乾隆皇帝诗“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算是对油菜花最真挚的评价。

油菜花虽然普通、寻常,可它于乡村女子,却是美到记忆里美到生命里的花。哪个乡村女子的相册里没有几张站在油菜花里巧笑倩兮的照片?艳阳高照,菜花摇曳,蝶舞蜂飞,一张青春的、羞涩的俏脸藏于其中,花美、人美,美得心情暖烘烘的,心里甜蜜蜜的。送给闺中密友,或送给小哥哥,都是美到极致的信物。

世间那么多花,我独认为油菜花最能代表乡村女子,朴素而不忸怩,明艳而不妖媚。少女时代,我和好朋友芬背着背篼到油菜地里割牛草。一双刚脱去袜子的胖脚丫踩在酥润的青草上,软软的痒痒的,甚是舒服。扯满一背篼牛草后,我们仰躺在油菜地里,眼里的世界是湛蓝天空下明亮亮的花朵,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而旖旎。我问芬,你长大了想干什么?芬想都没想脱口道,我想成为“小花”那样的女子。那时,我们刚看了电影《小花》。芬问我,你呢?我看着眼前摇曳多姿的油菜花,说,我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很远有多远?我和芬都不知道。只知道翻过家乡的铜锣山便是外面的世界。在那片油菜花海里,我们把人生最初的梦想混合着浓浓的油菜花香畅快地说了出来。

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用油菜花开来判断春天的到来。阳光明媚的时候,我依然像年轻时的那个乡村女子一样,喜欢奔向油菜田,尽情地陶醉在油菜花海中,收获从来不曾失去的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生命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