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9 作者:2022年09月16日
□蒋兴强
楚良走到代理自己工作的舒洁身后。舒洁正躬着腰与负责经营版的副主任谢燕小声商量调整版面。一见楚良,她温婉一笑:“楚主任,现在不带你和宋迟的内容,械斗稿的版面三分之一版不够,至少要半版,你看怎么办?”
“小舒,半版就半版。既然我说了由你全权负责,你决定就行了。不过凡是涉及各方人事,你要言辞谨慎,反复推敲!这些年轻人,有点初生牛犊的劲哦!”
“嗯!”
“下午,伊若、王琪有新的任务,中午一点五十,你让他们到我办公室。”
“嗯!你休息一会吧!今天你跑那么远……”
看到编辑们编稿用心、记者写稿都入了状态,一种欣慰掺着恍惚“家”的温馨,溢满了楚良心间。他惬意地点着头,和颜悦色来到负责执“笔”写“械斗”现场和写医院的王琪旁边。王琪忙让开座位,把文稿拉到开头,问:“楚主任,你看这样行不?”
“小王,你坐你坐,我站着看一样!”楚良躬着腰,伸着脖子,手持鼠标,前后一浏览,“小王,从文字本身来说,小标题很不错,但会惹麻烦、输官司的,吃这碗饭要谨慎啊!这种曝光稿,要让眼睛说话、多请庶民出场,让百姓去论,才够深度够分量,你说呢?”
“是是是,跟着楚老师操,不得挨飞刀!”
“油嘴,快写!”楚良说着,来到伊若背后。伊若已把单页界面调成了双页,“楚老师,我是新手经验不足,我边写你边看,有不合适的,你要指点哦!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两个字——‘重写’呢!”
“只要都像你伊若,记得这‘二字’之仇,我们这编采队伍,十年内准会冒出来一批优秀作家、评论家;我们记者笔下的文字和经我们编辑手头出来的稿件就莫摆了!你这开头还有点新颖,不过还差点张力;这一段也不错,面上有了,亮点也够,但还差点精致和延伸。好,抓紧,完了给舒洁看看……”
了解了曝光稿进展,楚良说他也要整理一下资料,回到了办公室。刚一落座,便响起了敲门声。
第十一章 一页往事一世伤
随着两声敲门,张珂走了进来:“楚良,你真悠闲啊?”
“呵,老同学,坐坐坐。”一看是张珂,楚良一下便满面阳光,赶紧招呼她,话才说到一半,见对方表情异样,嘴就定格成“O”字形,脸也像咸水泡蔫了的茄子,“这,咋,咋啦……”
“坐就免了!”张珂两步走到楚良面前,一双猫眼瞪着楚良,释放着一种复杂的幽怨,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楚良,你如果是个男人,心头还有我张珂,你就来,我在‘小桥人家’308等你!”
说完,张珂头也没回,高挑的背影在门前一晃就消失了。
听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楚良才意识到那双明亮亮、水汪汪的眸子里溢满了岁月的清冷,还掺着一缕爱怨、伤痛。原来,自己上午说“今天不回来”的话,张珂压根儿就没信。
楚良陷入一种复杂的纠结。沧桑的年轮在悄然滋长,初善的人性也日渐险恶。是现实的肮脏蚀变了善良,还是人性本身潜伏着先天的丑恶?从表面而言,万金、张珂,是邪恶、魔鬼的化身,他们受到良心的谴责、舆论的鞭挞、法律的惩罚,似乎是天经地义、罪有应得;难道我楚良就是正义、磊落的代表?在工作、生活中,没有沾点报社的光吗?冥冥中,没有过既保全了个人饭碗、职务,还收获了荣誉那么一点潜意识么?
可是,一面对“天亨苑”的问题,楚良又一根筋了。
我对她敢说真话吗?能说真话吗?轻者说来,新闻行业,也有行业道德、做人底线和游戏规则;重则说来,那叫纪律、原则、法规,“五严禁”“五必须”“两谨慎”是新闻工作者的起码守则,别说是掌握着编采大权的主任编辑,就是普通记者也不该在涉及人命关天、百姓的重大利益上,去偏袒邪恶势力而做出有违良心、一生耻辱的龌龊事呀!当然,在新闻队伍中,也不乏有那么些败类,可那不是我楚良的行事风格。张珂,不是我楚良薄情,我也看不起那些花心男人,这些年除与老婆肖娴有过婚恋外,我楚良一直都珍藏着你我的那份美丽。你不知道,每当我一面对这婚姻现实,我多想有座奈何桥,多想有碗忘魂汤,多想与你从头开始啊……
刚才还在回忆二十多年前那段缠绵的校园生活,可一见张珂眼眸里那浓郁的怨与刺心的痛,交织出那缕刻骨的恨,就一直在楚良脑海里萦绕:这些年,是我楚良在凉薄的人情里变冷了?还是过去那份纯粹的情在她记忆中染上了尘埃,张珂的举止才如此刁横霸气?难道是我楚良错了?错,错在哪里?校园,是她背叛、辱没了我的情感;毕业后,我也没有与她有啥交往;上午的采访,是日常工作,丝毫不涉及个人恩怨。莫非她认为……
女人啊,女人!我楚良万儿八千字的散文,能触摸到事物的灵气,叙写出某种情绪,上国家级专业刊物的“精品栏目”;诗歌没有奇句,便有妙想,上顶级权威大刊,还进“全国年选”;小说三十、五十万字和几十个人物,都能吃透他们的心理,为啥现实中的女人,我总是琢磨不透?
不去,不是我楚良的风格。除了在个人情感上和天下男人一样自私外,我楚良对金钱、物质、地位,比谁都看得淡,从来没与人耍过心眼,两袖清风做人,光明磊落做事,不会棋牌麻将,对歌厅舞厅洗脚一类从不“感冒”,唯对你张珂一往情深一如对文字的痴迷,但我也是一直藏在心底,丝毫没有影响你,从没向旁人言说,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张珂,“小桥人家”308,无非就是个茶楼,喝喝茶谈点事嘛,我楚良肯定是要来的,你选在报社附近,或许是考虑到我方便吧!
楚良一看时间,马上到十一点半了,端上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对舒洁说了声“有点事”,便出了大厅。刚要进电梯,舒洁说是“要到楼下买东西”,也跟了上来。一进电梯,舒洁告诉他:“张珂来过。”
楚良略一沉吟,说:“那是我同学。”
“知道。”舒洁腼腆地点点头,“她来只问了句你在不在。”
“我这就是去见她。”
“早点回来。”舒洁一双明眸望着楚良,流溢出一泓忧郁、落寞,那淡淡的蛾眉一挑,又说,“刚才,鲜克凑在汤得志跟前嘀咕了几句,只听到‘天亨苑’三个字。”
“噢?”
“曝光稿我抓紧处理,争取一点半给你送来。”舒洁看了一眼楚良,欲言又止,一侧身就出了电梯,坐上行的电梯折回去了。
楚良出了电梯,心想,多好的女子啊,啥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心好文字也精美,品行又端,这些年总是替我操心……
步行约五六分钟,楚良到了“小桥人家”。他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十一点半的时候,还有条短信,点开一看,是明天副刊版压轴条的散文作者江月发来的,“楚老师,你也快下班了吧,我刚上完最后一节课,正在回家的路上呢!老师要注意身体,记住按时吃饭,学生远了,连跟你端杯水都不行……”楚良微微一笑,立即回复道:“江月,坚持写吧,样报明天给你寄出。”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