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袁玉奇

版次:09    作者:2022年08月05日

□林佐成

“我们不是攻下新宁了吗?现在可以攻打附近的开州、梁山啊!尤其是开州,近在咫尺,你看,从新宁穿梅家,然后到开州,前后不过几个时辰,我们正好借助旺盛的士气,晓行夜宿,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一鼓作气地把它拿下来。”袁玉奇说着弯下腰,捡起一根小棍,在地上比划,一张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绯红。

萧家山听了,怔住了。他原以为以此为契机,深挖新宁袁党势力,摧毁其根基,袁玉奇提出的却是攻打开州。其他人也呆呆地望着袁玉奇。“玉奇,你的想法不错。可是,你明不明白目前的处境?从表面看,新宁独立了,我们捕杀了袁党势力的总头目萧韵涛和众多官员,但袁党的有生力量,尤其是肖恩的民团,还有散落在乡下的王三秋的警察,都掩藏在社会各个角落,没有从根本上消灭,如果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必将伺机反扑,到那时,我们该如何办?”顿了一会,还是萧家山先开口。“嗯,肖知事说得对。目前,我们最当紧的是如何尽快缉拿肖恩、王三秋等反动势力头目及其帮凶,消灭袁党的有生力量,从而达到釜底抽薪目的。”王丹桂补充道。卫国山也附和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巩固成果,而不是扩大战果。

袁玉奇见大家都不赞同他的意见,陡地愣住了,他站起身,稍一犹豫,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起新宁当前的形势,在他看来,肖恩的民团已经解散,王三秋的警察事务所已被冲得七零八落,新宁的反动势力已不足为惧。“当初,我们对攻打淙城,不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现在怎么样?据我探得的消息,开州城防务空虚,仅驻守袁党一个连。如果我们此番趁热打铁,还愁拿不下它?也许一两天,也许三五天。”袁玉奇一脸兴奋。

“玉奇,你说的也许对,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看清目前的形势,我们的敌人正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王丹桂解释着。

“哼,你们这些前怕狼后怕虎的家伙,眼睛就只盯到新宁簸箕大一团。肖恩有什么可怕的?未必他长着三头六臂?你们不去,我去!若淙城真有什么闪失,我立刻率兵驰援。”袁玉奇胀红着一张脸,气呼呼的。

大家都愣住了。好一会儿,萧家山摇起头来。“玉奇,不可,千万不可!你这一走,新生政权就失去了强有力的呵护,一有风吹草动,肖恩他们势必反扑。更别说那些害怕独立蔓延的邻近县袁党势力,肖恩一旦与他们联手,后果不堪想象。玉奇,新生政权就像一个孱弱的婴儿,需要我们强有力的呵护,你率队离开,无异于抽薪止沸,新生政权危矣!危矣……”萧家山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哽咽。

一直黯然不吱声的付锦钦,见袁玉奇要铁着心肠率队出征,心绷得绑紧,他呼地站起身,“玉奇,你不能走!”他铁青着脸盯着袁玉奇。“这,这……”袁玉奇鼻子轻轻一擤,低下头。

“玉奇,大家都分析了当前形势,情况真不乐观。现在,你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你这一走,淙城朝不保夕啊!也许,在座的各位,都将成为对方的刀下鬼,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你看,能不能待政权稳定后,再去攻打开州城。”付锦钦顿了一下,脸色平和下来。“玉奇,你这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站在一边的王丹桂,见袁玉奇木着脸,还是不点头,长长一声叹息。卫国山见劝阻无效,只好把一张愁眉紧锁的脸转向窗外。

十二

袁玉奇率领护国军第一支队主力部队走出县城时,整个淙城,还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中。袁玉奇望着黑压压的队伍,突然觉得很压抑。

就在出发前一刻,萧家山等几人,一直愁苦着脸守在他身边,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什么也不说。特别是他将队伍集合好,走出大门那一刻,他甚至看见紧随队伍旁侧的萧家山,偷偷背过身用手抹眼睛。他明白,他们希望他留下来,可是,可是……

然而,当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出县城,来到双河口,听到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想到即将到来的辉煌,袁玉奇沉闷的心又变得开朗起来,就像地上的阴霾,突然被阳光驱散。

袁玉奇率领主力队伍离开淙城,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在安镇“仙客来”酒楼与王三秋喝闷酒的肖恩,便从密探口中得到消息。“妈的,机会来了!”他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墩,惊得店老板急匆匆地赶过来,他讪讪一挥手,店老板刚一离开,他便将嘴凑到了王三秋耳边。

自“反正”以来,肖恩很窝火。他觉得,这些天来,自己一直过着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生活。自那次因在怡红院与楚楚鬼混,贪恋欢娱,导致肖知事人头落地,他就开始后悔了。楚楚是尤物,她丰满的肉体,连同妙趣横生的性爱方式,让他体验到别一样的情趣,感受到别一样的快乐,以至于他恨不能永远趴在她身上,或者化作她玉臂上的一根寒毛,变成她肉唇上的一颗黑痣。然而,这些天来,只能成天躲在怡红院,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再也无人恭候相迎,再也无人点头哈腰,他才明白,男人,除了有女人,还必须有其他。尽管他是那么贪恋楚楚的肉体。现在,得到袁玉奇率军远征的消息,他的心一下亮堂起来。

肖恩与王三秋叽里咕噜完,仰脖将半杯白酒一倒,嘴一抹,出了门。

四个团长屁颠屁颠地赶到怡红院,肖恩与楚楚正端着杯子,喝着葡萄酒。他们见了楚楚,一个个眼神都直了,一个团长,甚至不经意间流出了涎水。肖恩微微侧过头,将杯子轻轻往桌上一放,不轻不重地哼了声,四个人都忙不迭地将眼光移向肖恩,然后毕恭毕敬起来。“今天找你们来,不为别的,你们各自把解散的队伍,迅速集合起来,到时听从我的统一调遣。听明白了吗?”肖恩陡地提高声音。四个身子同时一颤。“今天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到时人员不齐,衣冠不整,别怪我肖某人不客气。相反,如果表现好,兄弟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肖恩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枚银圆,放在掌心把玩,他趁楚楚不注意,伸手在她白嫩的大腿上,轻轻一拧。“讨厌!”楚楚嗲声嗲气地骂了句,伸出削葱似的手指,把肖恩的手拨开了。

肖恩打发完四个团长,迅速与王三秋溜进淙城。

肖恩带着王三秋,第一个敲开了刑事股长陈先池家的木门,开门的是一位面容姣好年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悲戚着一张脸,问他们要找谁。肖恩说了一句,有要事找陈老爷,女人稍一犹豫,让开身子。两个人走进屋,站住了,一位老人正坐在凳上,一张干瘦的脸,愁苦得就像结了一层秋霜;两只眼睛,空洞地望着面前的方桌。方桌上,插在芭蕉上燃烧的佛香,正飘着袅袅娜娜的轻烟;芭蕉后面的木方框里,镶着一张年轻的笑脸。“陈老爷!”肖恩低低叫了声。老人一怔,转过头。“你叫我?”肖恩点点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杀害先池的袁玉奇,已领着人马去了开州!”“什么?袁玉奇领着人马走了?”老人腾地站起身,仿佛一下活泛了过来。“你……你叫什么来着。”“民团的肖恩。”“哦,原来是肖侄儿嘛!看我这记性,都怪那狗娘养的萧家山,先池一杀,我这记性就像被狗吃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心里只有痛,只有痛啊!”老人说着,呜咽起来。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