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

一

凌晨惊醒，窗前地板上落下几小方月光。

我站在月光里，仰头看去，阔大的樟树树冠凭空拦住半个月亮。风若有若无，潮润的空气里散发着樟叶的清香。

我蜷腿坐在月光里，恍恍惚惚回到春天的夜晚。寥落的星，皎洁的月。星月寂然无声，银光悄然涂抹着：你隐匿在嘴角的一抹笑意、你收敛在双唇的一声叹息、你伸出双手的刹那间的迟疑、你有着金属质感的一句问话……

“你说的话我都信/你去过的地方/我都想去”。

夏季的山果很甜，我只尝了一枚，余下的我想留给你。我把它们码放在窗台上，即使无人来，从天空经过的鸟儿也可以看见，星星可以看见。月光，月光会静静地照耀。

我去过的那些地方，你可能无法到达。我会对路边最好看的那株植物说：嗨，有个人也想来看看你呢。或许，我说完就落泪了，那滴泪像涌动的海。

曙色已升上半空，星星合上眼睫，月亮退入幕帘。万物迎接新的时光，我采摘新果，想起你，想起生活朴素的意义。

二

灯亮着，淡青色的光如烟飘浮。夜如此宁静！我听到一只蟋蟀在墙角振翅，一只昆虫在窗外的草丛里独自弹奏。夜色黯淡，露珠正从草尖坠落。一些虫子在南瓜花里睡着了，一些虫子被露水挽留翅膀，一些虫子正磕磕碰碰赶夜路。

一盏小小的萤火虫，穿透沉静的黑暗，停留在窗台。风起，萤火虫飞起来，落在纱帘上。墨汁一般的窗纱便镶上了一枚闪光的钻石。

这唯一的萤火虫，是你给孤独的夜晚送来的一声问候。萤火虫一闪一闪。窗内黑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我的心也是一只小虫，正在努力地飞，想用整个夜晚乃至一生的时间，落在你的窗台。

三

乘着月光和凉风给花草浇水，谈笑风生又在深夜咀嚼孤独，读过很多书又满身烟火味，浪荡的模样骨子里善良正直，毫不掩饰地凝视心仪的事物，斜背着挎包目光睥睨一切……

我这样想象你，一刻不停地想象你。所有的想象积攒起来，真像满天星，细细碎碎，闪闪烁烁，照亮了整个暗蓝色的夜空。

我将奔向你。穿越田野，掠过草地，钻进森林，万水千山迅速后退。我的头发染上青草的味道，胳膊升起阳光的味道，双足散发尘土的味道。我像大地一般结实，像植物一般茂盛。

我将奔向你。那么多的人，穷其一生也找不到这个人。而我恰好遇见你，你就是我在心中描摹了几十万次的一棵橡树。我以一朵小草花的姿态仰起头来，以我纯净的色和香，仰望高处的你。

据说你的唇有毒，吻过的花朵都会凋谢。据说你的目光如剑，会洞穿每一个靠近你的灵魂。

让我奔向你，或者零落成尘，或者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