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的观念里，弄得一手好茶饭是让人羡慕的，那茶余饭后的一段空闲时间更令人向往。我对茶余与饭后却有着别样的认知，并热衷于这两样事物。

童年的生活像蜜糖一样幸福，那时也喜欢吃一些酸甜辛辣的食物，唯独不喜欢吃茶，家乡人把喝酒、饮茶叫作吃酒、吃茶，那是成年人的最爱。偷饮一口茶，后悔好几天，那着实让人恶心的茶味如同传说中的苦口良药。母亲总是那么节约，父亲喝过的茶叶也舍不得倒，把它收集在一起，到了一定的量就丢进罐子里煮熬，待到冒着热气了就把鸡蛋放在里面，然后加点盐和花椒，由着慢火煮好几个时辰，剥开就见那成了淡黄的蛋清，吃起来居然多了几成香味。我那时总盼望吃上茶叶蛋，一则改善下饮食，只因半月才能吃上一回肉，而普通的煮蛋难以下咽；再则茶叶蛋能强健脾胃，帮助消化，偶尔也舔舔蛋壳上的茶味，已然不那么令人厌恶了。

读大学学的是中文，对茶文化也有了一些了解，也想学学文人雅士品茶的做派。同学海军老家盛产茶叶，自然会带一些茶叶过来，他一泡茶，香味弥散整个寝室，大家都能想方设法喝上一两口。他对此毫无愠色，但也有大发雷霆的时候，那就是最后那位偷喝的室友把茶杯弄了个见底。脸都红到耳根的他愤怒地说道：“你们这群驴，喝就喝嘛，把茶底子都喝完了。”在他的经验里，茶喝到三分之一时就不能再喝了，必须满上了再喝，感觉那茶余就是神话中的夜明珠，还可泡出好的茶呢，反之后面就和白开水没啥区别。现在想来，这不正是叫我们别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吗？一时的贪饮，长时的寡味。后来也在《红楼梦》里看到了“一杯为品，杯即为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的说法。真没想到海军还如此懂茶事，怪不得他一直过得闲适幸福。

此处的饭后，自然不是吃饭后的闲情雅趣，而是三餐后剩下的饭。小时生活在农村，必然知道父母劳作的辛苦，牢记“家有万担,不脱补衣,不丢剩饭”的古训。关键是在那年代饭为普通人家的主食，“人是铁、饭是钢”的俗语很是贴切。奶奶总会把剩下的饭用帕子包上，几捏几捏，做成饭团，成为孩子们惦记的零食。有时我们故意不怎么吃饭，以便有更多的剩饭来做饭团，在割草、玩耍后，从荷包里拿出饭团品味着，会让其他小伙伴羡慕不已。赶集要走上大半天，走得脚手发软时，大人拿出一个饭团来，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如今的饭团有海苔、芝士片等配料，但怎么也没有儿时的味道了。

剩下的饭似乎比新鲜的饭更好吃，尤其是用来炒饭，不失为人间美食，家有鸡鱼面蛋，不如回炒的剩饭。先给锅底铺上点猪油，然后在柴锅里放进剩饭，撒点盐和香葱，那味道让人馋得流口水，如果能加进珍藏的鸡蛋，那更是美得出奇。早在汉代就有蛋炒饭了，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竹简上有“卵熇”一说，经专家考证,“卵熇”是一种用黏米饭加鸡蛋制成的食品。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炒饭吃得少了，智慧的母亲将剩饭留在锅里慢慢烘烤，一大块一大块的锅巴就出来了，不但可以即食，还可以用来炒肉片之类的，后来才知道有道佳肴为“锅巴肉片”。

□彭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