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8 作者:2022年01月14日
年轻的时候,喜欢白色。
夏天,白裙子。冬天,白袄子。一年四季,白鞋子。总在抱怨白色不经脏,糊一点小印子,看上去也很扎眼。洗的时候,一边狠劲搓,一边发誓不要白了。可一到衣服店,不是嫌红色太臊,就是嫌绿色太俗。其他黄色、灰色、卡其色还勉强凑合。等付钱了,又嫌这个有色差,那个有线头。犹犹豫豫。晃到白衣面前,两脚就生根了,迈不动了。白衣在手,奕奕而归,方觉脚板起泡,火辣火辣的痛。
有了小孩,黑色成了我的主打。人又生得黑,长得瘦小,偏偏要装乌鸦。黑衬衣、黑裙子、黑裤子、黑袜子,连丝巾也要有黑色点染。没想到美学,反正有了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的金句撑腰。也行走自如。留短发穿拉链衣服领子立起,很拉风地混迹人潮,总会有人敲头拍肩,高呼:小兄弟,让一让!
亲友相聚,总有人不解:年纪轻轻的,穿个黑衣服,好老气。买点颜色衣服穿,多好。不然,将来老了,想穿都不好意思了。
说是说,笑是笑。我“哦、哦、哦”地答应着。每逢买新衣时,还是一身黑衣回家。
小孩初三那年冬天,奇冷。小镇来了几家做羽绒服的。先生劝我订做一件。我遵从了他的旨意。看他拆线,看他拈羽绒,看他选颜色,看他一点一点往衣服里攘羽绒。
那时候,满街都是着绿的女人。我不想穿,嫌俗。
你穿起跟她们不一样,好看些。在他的诱导下,我狠下心,第一次穿着绿袄子扭扭捏捏出了家门。遇到熟人,目光像个偷儿似的,躲躲闪闪,一点也没底气。印象中,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是着墨绿风衣,婷婷玉立的。尽管同事们都说漂亮,我还是没勇气多穿两天。到现在,那件绿袄还是新的。
最近,气温骤降,风吹得呜拉呜拉的。先生又提醒我穿那件绿袄子。我笑言搁在那儿,哪天我们又吵嘴了,看在绿袄的份上,我投降。其实,我心里说的是,这款爱妻牌,能治我的幻想病。
女友越儿,是我眼中真正的美女,她说女人年纪大了,一定要穿点红衣服。红袄子在她身上,整个人儿是那么优雅养眼。她老是让我想起大观园中那个着红衣雪中嗅梅的宝琴。
元旦放假,我特意到县城转悠。看中了一件长款红色高腰羽绒服。若是以前,我会目不斜视。但现在,却着了魔似的,想要它。因为越儿说了,矮个子的人,穿长衣服,反倒显高一点。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于是踟蹰着,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没有越儿在身边参谋,实在难以下手。
经不住店员的一再蛊惑,就试穿了。往镜子跟前一站,立马也“婷婷玉立”了,不觉喜上眉梢。
听着好有气质的谬语。被这情商打动,于是欢欢喜喜买下。
走到大街上,才发现橱窗里,很多模特身上的红色服,是那么鲜鲜艳艳,抢眼。
急急忙忙赶回家,穿给先生看。好看吗,百分百的期待。
好看。表情木木的,语气淡淡的。
扫兴。衣服有点大,穿两回后,我就送人。故意说说,想气他。
明年是我的本命年,就算为我穿吧。他的声调还是风轻云淡,没有波澜。
为你穿红着绿?!多想怼他一句:想得美。还没等我话出口落地,他就带上门,出去了,说是给我买最喜欢的老干妈下饭。还有什么理由不穿呢?
穿吧!
□龚华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