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9 作者:2021年12月10日
四个大男人高亢洪亮的喊声,在夜空汇集成了一股雄壮的力量,在千山万壑间一遍一遍地震荡和回响。
喊了十多分钟,楚恩寿、刘工程师、阎院长叔侄都觉得嗓子渐渐嘶哑起来。所幸的是,他们看见山下出现了许多火把,摇晃着朝山上来了。
在那一刻,四个汉子眼里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热泪。
楚恩寿回忆说:
“大家把周书记从山上背下来后,直接送到了距离最近的蒋大祥家。大家见周书记还昏迷不醒,也不管什么了,直接就吼:‘蒋大祥,快烧一罐热水来救人!’那时蒋大祥家还没发生猎枪走火事件,他还把周书记叫‘周癫子’。可他一见周书记那个样子了,什么也没说,立即去把火塘捅开,又叫人把周书记抱到火塘边去,烧了一罐水。我把水倒进洗脚盆,把周书记的脚泡在水里,慢慢给他洗。又给周书记灌了半碗姜糖开水,过了一阵,周书记才清醒过来。一看见周书记醒了,蒋大祥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急忙去整了一块腊肉来——才过了年嘛,家家户户都有腊肉的——那块腊肉有好几斤,丢到罐子里就煮起来。这天晚上我们吃饱了,也没走,就在蒋大祥家的火塘边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蒋大华才来把周书记和刘工程师接走。
“倒是那个刘工程师,第二天走路仍晃晃悠悠的,像是才学走路的小孩一般。周书记十分过意不去,又留他在山上住了一天,直到初八,才由项尔方、李如银把他送到官渡镇,由余书记派了一辆车来,把他接回了万源城。”
这是周永开在花萼山遭遇的最大的一次劫难。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也是上苍对他人生命运的一次有意的安排!
一波三折
最后,公路还是从官渡镇一个叫“母猪洞”的地方往花萼山上修去,周永开把路定名为“官花公路”。
当公路最后测量时,周永开和楚恩寿再去请刘工程师,却被刘工程师的夫人给挡在了门外。原来,刘工程师从花萼山回去后便住进了医院,用刘工程师夫人的话说,刘工程师当小死了一回,再不让刘工程师上花萼山了。
周永开只好另请了一个叫卢斌的工程师来给他们测量和设计,这个人也是万源市交通局的。
公路路线很快就测量完了,施工的图纸也绘好了,周永开办什么事都讲规矩,一丝不苟。经过若干次大大小小的会议讨论,他设立了一个“官(渡)花(萼山)公路工程指挥部”,项家坪村党支部书记项尔方任指挥长,村主任任副指挥长。下面再设若干个施工队,施工队下面再设施工组,每个施工队(组)也分别任命有队(组)长。每个队(组)根据各自的人口总数,确定任务目标,把自己的那一段路修好了,任务也就完成了。为了放炮安全,还专门设了一个“炮工组”……用今天的话说,整个工程可谓是“领导重视、机构健全、任务明确、措施得力”。就凭这副架势,就是大干一场的样子!
周永开没在“工程指挥部”担任任何职务,他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他给村民承诺过的:“修路的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周永开当时敢于对村民这样表态,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还多次跑到地区、县上向相关部门领导做过汇报并做了论证的。地区、县上、镇上领导当时的谋划是采取“三个一点”,即官渡镇政府、万源市政府和达川地区行署各出一点,花萼山群众义务投工投劳,几个方面共同解决花萼山修路的资金难题。周永开这才有如此的底气和信心来启动这项被称为“天字号”工程的。
但周永开忽略了,那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正是国家刚刚实行分税制、地方财力捉襟见肘的年代,更是“三农”问题突出、干群关系十分紧张的年代,还是一个“计划不如变化快”的年代!当花萼山人一切准备就绪,周永开去向行署领导要钱的时候,领导把眉毛蹙成了一个疙瘩,苦着脸对周永开说:“老书记呀,不是我说话不算话,实在是没办法呀!老书记你再等几年,等财政情况好些后,我一定考虑花萼山的事!”
可周永开能等吗?
在行署没要到钱,周永开又找到万源市领导。市领导的眉头皱得比行署领导的眉头还紧,但他看了看面前的周老革命,心有些软了,想了想才说:“这样,老领导,我给官渡镇打个电话,让他们在今年的‘三提五统’款中,先给花萼山挤点出来,让你们把工动起来,以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怎么样?”
周永开还能说什么呢?
周永开回忆说:“那时官渡镇也穷,也没有多少钱,但新任的镇党委书记很好,很体谅花萼山群众的疾苦,果然从当年所收的‘三提五统’款中,挤出了5万块钱给我们。那个时候的5万块,很值钱的呀!”
花萼山公路,终于可以开工了!
项尔方清楚地记得开工的日子——1997年3月28日。1997年对于花萼山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年,花萼山在1996年成为市(县)级自然保护区的基础上,又升级为省级自然保护区。这条路如修通,更会让花萼山的经济得到快速发展。
好事多磨。项尔方清楚地记得修路的曲折过程:“起初,所有的人都信心百倍,都想一鼓作气把路修通,可是很快就遇到资金难题,不得不修修停停,一直修到1999年,5万元启动资金彻底用完了,不得不停了下来。”
公路虽然没有修通,可对于祖祖辈辈用手爬岩的花萼山人来说,成绩还是巨大的——一些好修的地方,已修成3米左右宽的公路雏形,剩下的是那些不好啃的硬骨头山崖,但那些山崖尖锐和危险的棱角已被炸药和花萼山人手里的大锤、钢钎和十字镐啃掉了。最起码,花萼山人走在上面,再不需要用手爬岩,也不用再担心会掉到下面的万丈深渊里去了!
花萼山人把这一时期修筑的路,统称为“人行路”。
可周永开没有满足,他对花萼山群众承诺的是一定要让车子开到山上,不再让大家买卖东西时肩挑背扛。如果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他自愿去跳玄天观!
犹如火种一般,这一宏伟心愿时时刻刻在他心里燃烧着,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烧越旺。他在等待机会,准备重新发起冲锋!
机会终于到来了。
时间到了2004年,那时国家经济已经好转,更重要的是,中央出台了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乡村的政策。周永开想起几年前市上(达川地区已改为达州市)领导给他说过的话,此时不去争取,更待何时?
周永开这次带上了项家坪村党支部书记项尔方,怀揣着花萼山修路的详细报告,还有一份过去从“手爬岩”上摔下去的死亡者的名单。这次他下定了决心,市上领导如果不给钱,他就不离开领导的办公室。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