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7 作者:2021年10月22日
一
山岭九条盘九岭,龙神寨上有龙神。
九岭,我曾用心地问过是哪九座山岭,那时候没有找到答案,也爬上九岭的最高处龙神寨,极目远望,除了绵延起伏的山峦,真没数出来哪九条岭。
等知道九岭的具体山岭已是人到中年,在远隔万水千山之外的地方了:包家山、刘家山、艾家山、张家山、千马山、何家山、玉皇观、阳子岭、龙神寨九个山岭,故名九岭。
我找了找,有我记忆的地方,这九条山岭中有个何家山,一座山,一个岭,远离家园千万里,还能见到听到熟悉的那句话。
偶尔翻开箱子底的泛黄信纸,也偶尔拉开一场梦,然后静心凝坐,祈求一场大雪祈求一场冷雨。也祈求你在窗前敲一下。更祈求,你风尘仆仆风霜雨雪前来,我在等你。
二
龙神寨远望就是小尖山,如同笔架子一样。
这个比喻还是后来我得了一笔稿费,我的名字第一次出了名,大小是个“名人”后发现的。
“何波儿,你娃儿有点厉害哦,达县广播电台还把你写的稿子念出来了,在乡村大喇叭的新闻广播里。”开始我以为他们在开玩笑,直到几个月后我收到了那笔5角钱的稿费通知单。
读初中二年级时,我们九岭场赶场,中午放学没事去热闹的场上转转,来到达巴公路边上,看到一堆人聚在一起,我也凑热闹上去,看到一个人躺在血泊中昏迷不醒,另一个人在给他掐人中急救,后来乡卫生院的医生们跑来了,将伤者抬到医院内抢救。
看到这个情景,我听周围围观的人群说,出车祸了,肇事车跑了。我特意问了问,那个掐人中救人的和伤者认识吗?他们说彼此都不认得,是赶场凑巧遇到了的。
实话说,那时的我对社会的感知度并不高,当时还是被那个敢掐素不相识的伤者人中的老农给感动了那么一下。接着回到学校,自己就写了这么一个“赶场遇伤者昏迷 农民义勇救人风格高”不到200字的稿子,誊写到格子签里,然后装进信封,8分钱邮票,寄到了达县人民广播电台。
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都知道农村有个乡村大喇叭,方圆几十公里都同一个声音,有时候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有时候是本地新闻,有时候也播放乡上的通知。稿子寄出后,我还真的每天都在几公里上学山路上听,结果没有听到稿子播出,也没有听到“何晓波来稿”的声音,这让我失落了许久。
惊喜来得有些意外,是几个月后放寒假,到石桥的外婆家后听表兄弟们给我说的,他们问我是不是写过一个救人的稿子,还听到了我的名字。我还是没当真,但心里也有点窃喜,认为这稿子用了,直到寒假春节过后开学不久,收到了邮局寄来的稿费通知单。
这5角稿费,我拿2角买了一袋馋了很久的五香瓜子,和刘建平大哥一起跑到龙神寨下面我读书的九岭学校边那个蓄水池附近草坪上一起分享了人生第一笔稿费收入的幸福感。
没错,那时候看的远处还是小尖山,现在这幅照片是高中同学群里回老家的同学发上去的,特意圈了一下小尖山,说小尖山那条线也叫铁山,为啥叫铁山不懂,但叫小尖山一目了然,山的形象在那里摆着的嘛。
不全是怀旧,龙神寨,小尖山,对我们这些从小看着山长大的人来说,离家乡几十年,距离也远了,心中自然而然地就亲切那熟悉的名字,和那故园的山影,还有怀念那香喷喷的五香瓜子味道。
三
是的,从龙神寨下的九岭中心学校走十几公里就到了管村中学,我读高中的母校。
张云来烟台出差,老同学相见,浮现在眼前的当然是旧事、趣事,这趣事只能是见面时大家乐呵呵的笑谈一下。比如,我们曾经在学校熄灯后闹腾,高一的周发松老师“躲在”窗外观察,然后等我们现了原形后,用手电筒一照,你、你、你,还有那谁谁谁,穿上衣服出来……
读高中时,每个月末或者放大假时才能回家,回家是背下一个月的大米到学校换粮票,拿生活费等等,那时候基本上都是徒步十多公里回家,然后背着几十斤大米回学校,不像现在有公交车。
管村中学旁边有个堰塘,最骇人的是里面的牛蛙,每天夜里“昂昂昂”拖长音的叫声,让我夜间醒来不敢去至少200米开外的厕所小解,漆黑的夜,牛蛙骇人的叫声,往往让我担心周围是否有传说中的恶鬼,实在憋得不行,才麻起胆子起来,蹑手蹑脚到门外,左右看看,害怕去厕所就在宿舍拐角处方便,然后猛地回到宿舍。
后来老师说,同学们要注意卫生,不能随地大小便哦,我疑心在不点名批评我,但又一想,我一个人不到厕所撒尿,肯定没那么大的异味,所以心里也就释然。
每周星期天就去堰塘洗衣服,也和几个好伙计在晚饭后自习课前去堰塘边散步,蒲峰是我一起聊天最多的兄弟,聊哪个女同学最好看。最搞笑的是,说有人喜欢蒲峰,而他还没感觉的时候,浓眉大眼的他会故作鲁智深状大喝一声,然后一个扑步甩掌的武术动作“这是真的吗,居然有女的喜欢我?”
我的文科班主任何其联老师对我格外好,那时我猜测可能是都姓何的原因吧。我学习不好时,他从来都是鼓励我,说我潜力很大,为啥不自我激发出来,不要自我放弃等等,一度让我觉得自己不努力都对不起老师的鼓励。有时候,师母做好饭了,他还留我在他家里吃饭改善一下伙食。至今想来,心里面很是温暖,一位良师确实是一生的财富。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听着老同学讲青春岁月的旧事,说着我们高中文理科虽然就两个班不到100人,几十年过去,在老家的同学们邀请老师还像亲戚一般聚会;在外乡的同学回去了,在家乡的同学知晓后再忙都要一起坐坐……让我很是感动,一是乡情一是这份同窗情,更是母校的培养情。
所以,你来,无论多远我都要接你。你走,我不愿送你。
四
其实,我离开四川达州的记忆蛮模糊了,不是时间久远的原因,而是刻意回避有些事和有些感情。
我当然记得,离开家乡那一天,因为有一张泛黄的火车票,记录着我离开故乡时的泛黄心情:当你决定离开一个城市,那一定是因为这个城市里的某个人离开你了。
也记得临离开家乡前,我表哥送我到石桥车站说的一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现在想来竟然有一丝伤感,就因了表哥这句话,激励我跑了千万里路,远离家乡,远离故园,远离那个红衣黑发的姑娘,还有那个一起走过小黄桷树的幺妹儿。
我想,那棵黄桷树一定长大了,那时候我们一起背着背篓,在故乡的夕阳下,那时看它是一棵不粗不壮的小黄桷树,现在我都两鬓染霜,小黄桷树它也一定枝繁叶茂了吧!
不要有恨吧。离乡背井的人,心底里永远有最柔软的一点泥土。那柔软,要么被雨水浸湿,要么被汗水浸湿,要么被你那无言的泪水……
□何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