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建

川人所说的街娃儿，就是那些成天游手好闲，三个一群，五个一浪地在街上闲逛的人，或是三五成群在茶铺里一坐就是一天的人。

街娃儿有一定的社会知识面，又没得工作，或是有工作不想做，就是想耍，用一句话说，那就是操。根据年龄层次不同，又分为老街娃和小街娃，老街娃有三四十岁，小街娃就是一二十岁，喊的是青皮娃娃。不过，街娃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爱好，穿得舒舒气气，伸伸展展，一看就是个耍哥街娃。

老王说，同他一起钓鱼的钓友老杨以前就是个街娃，中午两个人一起喝酒，老杨就摆起街娃的事，当成一个光荣史。上世纪八十年代，那阵的街娃也操，皮鞋擦得灯啊亮，跟太阳对光，蚂蚁走上去都要拄拐棍。老杨那阵也还年轻，二十多岁，喊的就是青皮。老街娃都是穿的圆口布鞋，俗称“朝眼儿”鞋。街娃都大方，屋头没得两个是操不起的，老杨说，他老汉那阵是工人，假巴意思屋头还有两个钱钱，加上又不想做活路，就当起了街娃。他妈经常骂他：“啥子不学好，去当街娃。”

老杨当时还嘴嚼（展嘴巴劲）：“街娃又咋个嘛，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吊儿郎党！”气得他妈拿起扫把跟到他屁股后头撵，一边骂：“你个死娃娃，不争气的东西！”

虽说街娃无所事事，东流西浪，但还是有点正义感的。有一回，老杨看到一个贼娃子摸一个女娃子的包包，马上就喊那个贼娃子拿出来。贼娃子还不承认，狡辩说：“哪个摸包包，你看错了。”老杨说：“嘢，还不认账，搜出来咋个说！”另外两个街娃也来扎起。贼娃子一看说不过了，就悄悄说好话：“你们街娃还是要用钱的嘛，我们都差不多！”意思是放他一马，等会分点给他。这不把人贬低了哇，老杨一听就来气，一把抓倒贼娃子的衣领：“啥子啊，你个摸根（小偷）也敢跟我们街娃比，把包包拿出来快爬！”贼娃子把钱包拿出来赶紧跑了。

老杨说，街娃虽然没有做活路，没得正经事，但也不是好烂（坏）的。街娃也喜欢管闲事，有一回，几爷子坐在茶铺里喝茶冲壳子，就听到外头吵起来，老杨他们跑出去一看，是两个街娃在争一个女娃子。好不容易看到一场戏，一群街娃就围上来高谈阔论，评头论足。两个街娃互不相让，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你要咋个嘛？”“单挑嘛，哪个都不要喊！”女娃子就在一边哭，一个看热闹的街娃就发言了：“为一个女娃子打架，也太丢脸了。”另一个也说就是，哪找不到一个好的？争执中的一个街娃觉得也是这个道理，神了一下，转身走了。

现在老杨几十岁了，但街娃的性格还是没有变，有一次他赶公交车，一个老头倚老卖老，人家让了座还骂骂咧咧的，老杨就说他不对，老头又给他毛起：“你要咋个，搞醒豁点，我以前就是个街娃，还怕你。”老杨一听就骂：“你简直是丧街娃的德，丢街娃的脸，还好意思！”这大概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坏人变老”的那类事了。街娃作为一个时代的产物，也必然会打下时代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