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7 作者:2021年09月24日
围墙外那一粒冬瓜籽也许是从鸟儿嘴里弃落的,也许是被雨水从远方带来的。总之,它停留在了围墙外的泥土里,带着生命另一种力量,开启了它的命运之旅。
在围墙的另一面,我看不见它破土发芽茁壮出生命的细节,也没看见它一点点从幼苗长出藤蔓后,悄无声息地爬上围墙的艰辛。有那么一天,它那长长的藤蔓漫过了高高的围墙,顺着围墙攀爬,越过了围墙的另一面,长在了我的眼前。我站在门口看着,昔日光秃秃的围墙上多了一抹动心的绿,那养眼的绿仿佛长在心中。夏季的阳光照着围墙,像许多旧日的时光,阳光在围墙上徜徉,它伸出灼热的手,抚摸着硕大的冬瓜叶。黛青色的冬瓜叶把脸仰向天空,和阳光拥在一起,样子随性、从容,有着遇事不惊的淡定。阳光漫过它的全身,它渐渐地垂下了头,沉寂在阳光的某一处。
这个盛夏,万物都是饱满的,长长的一面围墙,有了冬瓜藤蔓相生相伴,看上去不再单一,有了少许的内容,也生机了许多。吹过来的风泛着阳光一起,藤蔓跟着风晃动,看上去纯粹自然。它依托着风和阳光,生命里流淌一股原始的力量,这种力量,在阳光中有了依托和初心,这面长长的围墙,就是它生活要寻找的方向。
清晨打开门,那吱嘎的铁皮卷帘门沉重的响声听着让人难安。抬眼一看,近在咫尺的围墙上那一抹绿开出了黄色的花骨朵,错落有致的藤蔓上结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冬瓜,拇指般大小,那果儿毛茸茸地,像刚出生的婴儿,真实可人。一朵朵的花骨朵串在一起,眼前的围墙,瞬间变得有形、有魂、有诗意、有看头了。
夏季的众多瓜类,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冬瓜。小时在老家,房前屋后的瓜架上,冬瓜结满瓜架,一个又一个胖胖的冬瓜堆在堂屋里。母亲用来炖汤,放些海带或是排骨,盛一大盆放在桌上,光喝汤,冬瓜怎么也进不了我的口。母亲说我嘴刁,抢着舀一勺冬瓜倒进我的碗中,乘着母亲不注意,我又悄悄地把冬瓜丢弃在潲水里。
在我的印象中,冬瓜平庸命贱,就是腐烂了的冬瓜丢在粪池里,瓜瓤烂了,但它的籽也不会腐。第二年春天,挑粪把它当肥施在地里,浸泡在粪池里的冬瓜籽似乎赢来了生命的转机。在粪池里浸泡的时间,仿佛是它修炼生命的又一个过程,在泥土里,它又律动出生命来,和地里的庄稼野草浑然一体,让春天丰盈生机。不明白,明明冬瓜是在夏天开花,结果,为什么不叫夏瓜?而叫冬瓜?往深处一想,也许是冬瓜一身雪白,身披白霜,酷似冬日的白雪落于其上,在夏秋暑热之际,十分悦目,所以,智慧的古人对冬瓜高看一眼了,在夏季赋予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在古人的眼里,胖胖的冬瓜象征吉祥如意,这个“冬”和“东”有相声之意,东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给人一种希望。难怪中元节家家祭已故的祖先,供桌上除了鸡、鸭、鱼、肉之外,冬瓜是唯一能上供桌祭祖先的主菜。也许,这一切,跟它的寓意密不可分。
“剪剪黄花秋复春,霜皮霜叶护长身。生来笼统君莫笑,腹里能容几百人(仁)”。宋人郑安晓的《咏冬瓜》一诗,形象地描绘了冬瓜的形态特点。百种蔬菜中,冬瓜几乎无味,这便是冬瓜的本质,它能亲和百菜的味,没有霸气的味道,如果和其它夏季的蔬菜比较起来,不只是品相好,而且利用率高。菜类大多有黄叶和腐叶,唯独冬瓜,除表皮外,可食的部分占八成以上,可谓君子稳重憨厚。好吃实在,就像老实本分的庄稼汉,稳重,厚道。
看着围墙上的藤蔓一天天地铺开,结出的冬瓜一天一个样,仿佛,它的成长历程,就是专门在我面前炫耀的。它从一个不起眼毛茸茸的果儿长成了一个满是羞涩的冬瓜,那生命历程的蜕变,我见证了,围墙见证了,阳光见证了,季节见证了。
□蒋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