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野生的晚饭花开了，在无人问津的青苔水洼中憨笑着，仿佛沉迷在独享的喜悦里，旁若无人得让人嫉妒。这是在向我释放暑假即将来临的信号吗？我倒数着放假离校的日子，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出声来。

终于盼到最后一天，我忙着关窗、归置家什、遮盖东西；忙着给咸菜坛沿、富贵竹花瓶加水；忙着把几天拾掇出来的重要物件集中放在沙发上，等着先生接我回开江。

站在楼上，隔着玻璃窗瞅着熟悉的车停在门前。我和先生一阵忙活，终于搬完所有东西上了车。车外下着小雨，两边无尽的绿迎上来又退后去，莫名的快乐随着这一前一后的节奏在胸怀里跳跃。

不就是放个长假嘛？作为成年人的我散布这孩提似的兴奋是不是太过矫情？不，2021年的春夏我真的很忙，很多时候，心疲眼乏，再美的事物都无暇顾及，所谓的诗和远方只是传说中的“盈盈一水间”，我只能无奈地“脉脉不得语”。

春节，83岁的老母亲在我家过年。开学，我和母亲到任市居住，我一边上课一边照顾她。3月，天气乍暖还寒，母亲像四五岁孩子似的不知道冷热。晚上，我翻出适合这段时间穿的衣物。发现裤子没有系皮带或裤腰带的绊儿，她的定位器、钥匙没办法落根。关键是目前她只记得腰杆上这点东西，如果一下子没有了，那是会乱套的。我找了半天的布料，好不容易找到一根蓝色的绳绳，喜出望外，比比长短，剪下两节，为了方便，也不讲好看了。拿起十年九不摸的针线，给老母亲的青色薄绒裤缝上两个绊子。想到她明早起床既可感到不冷不热，还能将定位器和钥匙放在她热悉的位置，心里就松了一大口气。

4月20日，接到庆祝建党一百周年编创儿童剧的任务。4月27日，临时受命，指导青年教师赛课。修改教案，试讲，再修改再试讲，反反复复。5月7日赛课胜利归来，夜幕降临，母亲在姚姐姐的陪同下早早候在大门前，尽管灯火阑珊，一见我的身影立马笑逐颜开，眼睛里满满的依赖历历可见。我知道，在母亲眼里，我就是她的天！姚姐姐说：“你昨天晚上没回来，婆婆一直问，失了魂一样，眼泪汪汪的。”我赶紧上前捧着她沟壑纵横的脸以示安抚，她回我一个重获呵护的眼神，像极了一个稚童。

5月19日，母亲上楼梯不慎把左手摔成粉碎性骨折，我立即调课送母亲到医院诊治。接骨的剧痛不必说，自理的不方便更是要命，这意味着我得走马灯似地劳作，歇息的时间少得可怜。那晚，我一夜无眠。接下来的一周，我学校医院两边跑。六年级的整理复习正是查漏补缺的关键时期，很重要。孩子们早熟的多，情绪不稳定，写情书的、厌学的、跟父母作对的、哭得梨花带雨的时有发生，都要及时沟通教育。母亲的安全、营养、情绪、恢复的情况都得关心。我心力交瘁，感觉人到中年，活得太不容易，上老下小两头担子都在挑，仿佛是一头钻进了猛兽出没的热带雨林，焦虑、危险、突袭……疲于奔命。瘦了，的确是瘦了。可一个声音在脑子里不断重复：你不能垮掉！我只能自我激励：眼前的焦虑会永远霸占你的生活空间，并因此而变得苟且吗？不！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刻意见缝插针地调整，才振奋几天，小升初繁杂的事务一拥而上，建党一百周年的文艺汇演刻不容缓，小语教学的最后冲刺迫在眉睫，班主任的心理疏导紧锣密鼓……过度的身心疲惫，我很快被打回原形，累得回家一言不发。敏感的母亲又以为她把我拖累了，我只好强装笑脸，免得再做那些伤神的解释。内心不停质问：为什么每天有那么多事在等到我，无休无止！

6月21至6月23日，带队到县城表演，晒脱一层皮，瘦至近几年最低；6月25日给全体孩子朗读亲自书写的“毕业前夕的一封信”，以此鼓舞士气、赚取眼泪，传递“又送学生去，萋萋满别情”的不舍；7月1日，临考前的静心、书写专课，考试注意事项强调；7月2日，组织陪伴学生小升初考试，日暮回家微信记录：我这个船夫又把一拨孩子渡过了岸;7月5日得知，语文成绩名列全校第一，胜利收官。当即感慨：急需要一次旅行，缓解身体和心灵的疲惫；急需要一次果断的拒绝，斩杀所有名利的诱惑，让灵与肉自由地在草原上驰骋，以最近的距离，以最热烈的方式拥抱蓝天和大海！我心飞翔，碾压所有阻挡！！

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周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