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对着窗，中间只隔着“一线天”。彼此推开窗户，房间摆设一览无余。

左边房间里住着一对中年夫妇，两口子早睡早起上班下班，生活很有规律；右边房间搬进来两个时尚男青年，晚出晚归，凌晨三四点回来不是唱歌吹口哨，就是洗澡洗衣服。夜深人静，歌声口哨声流水声穿透力强，中年夫妇从睡梦惊醒，关闭卧室窗户拉上窗帘，又关卫生间窗户。无济于事，两口子睡意全无，倚靠床头聊天聊到天亮，神情恍恍惚惚起床上班。

连续几个晚上，中年夫妇都被可恶的歌声口哨声流水声吵醒。女人还好，醒来之后能昏沉入睡。男人可遭罪了，坐卧不宁，怀疑自己患上了失眠症。有一晚上，他实在忍无可忍，敲打窗户告诫两个青年太吵，影响别人休息。歌声口哨声流水声戛然而止，刚过几分钟，手机播放视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尖叫声、怪兽声不绝于耳。男人想不出别的辙，对两个青年恨之入骨。两口子商量对策，男人提出搬家，女人说租住了五六年，房东人缘好，住出感情了，再者，距离员工班车停靠点也近。女人劝男人，再忍忍吧，习惯成自然嘛。

搬家舍不得，住也没法住。有一天凌晨，男人又被音乐声吵醒，他干脆开灯起床，打开电视看连续剧。电视机音量调到最大，男人戴上耳机。女人抓住被子捂紧耳朵，简直震耳欲聋，怒骂男人精神病。男人说以牙还牙，以毒攻毒和两个青年对峙起来，又是唱歌又是跳舞，两部手机一齐放起音乐，声音调到最高。男人女人洗漱上班了，两个青年还没消停下来。

中年夫妇只好成天窗户紧闭，也难免会开窗透气，碰上一面。有一天下班回来，女人推开窗户晾鞋，碰着一个青年站在窗口剪指甲，一个拔胡须。女人扭过头去，不看还好，看着就生气。男人看见了，咳嗽几声，狠狠吐了口唾沫。两个青年看了看中年夫妇，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女人男人心里愤愤然。

中年男人生日临近，同事回乡下家里捉来一只大公鸡，准备给男人庆祝生日。同事住集体宿舍，公鸡暂时存放中年男人家里喂养。男人拿尼龙绳加固公鸡双翅，还不放心，又一头绑住双脚，一头绑到阳台防盗窗上。凌晨一两点，中年夫妇又被隔壁音乐声惊醒。男人揉揉惺忪的睡眼，又准备起床看电视。猛然听见窗台清亮的“喔喔”声，一声接一声。男人推开窗户，大公鸡扯起脖子欢唱打鸣，隔壁音乐声静了下来，两个青年推开窗户看了看，又悄悄关上。

大公鸡宰杀当下酒菜，窗台恢复了宁静。男人坐在窗户前发呆。女人说，隔壁前晚静悄悄的，我以为青年人没回来住，昨晚看见灯光亮着，轻手轻脚，流水声也小，也没听见唱歌吹口哨放音乐。有一天中年夫妇下班，线路故障停电了，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碰巧隔壁两个青年都在家，他们推开窗户，又把窗帘朝两侧拉了又拉，明晃晃的灯光射了过来。两人借着光线，友善地打起招呼。一个青年提着一个黑塑料袋伸手递过来，说今天休假，下午两个人去钓鱼，丰收大半桶，送几条给大哥大嫂尝尝。另一个青年说，福寿鱼，清蒸，红烧；黄辣丁，煲汤，油炸，下饭不错下酒也不赖。两人满脸堆笑，主动示好。男人接过鱼，肚子里的怨气一点一点消失了。

去朋友家做客，女人摘回来一把白蝴蝶花。寻出几只空饮料瓶，注入清水，插成一瓶瓶蝴蝶花，摆放房间窗台上。瞧见两个青年从外面回来，女人挑选几根生长旺盛的白蝴蝶花递过去。他们依样画葫芦插成一瓶一瓶，也摆放窗台上。

两边窗台上，葱葱郁郁。斜风吹过，如无数只蝴蝶翩翩起舞。

□龙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