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招考试结束，我们迎来了外出顶岗实习，几百人的队伍聚集在操场，整装待发。就在此时，母亲打来电话，“乐儿，你外公可能不行了，我明天赶回去……”母亲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心就绷紧了。

人这一辈子，都会面临亲人的来来去去。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于是向老师说明情况，准备放弃实习去见外公最后一面。老师安慰了我几句，答应了。

坐上去外公家的大巴，外公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

外公于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小时候，每到暑假，我就会嚷嚷着去外公家玩。外公家在大山里，门前右侧有一条河。记忆最深的是外公带着我和哥哥用筲箕在河里捞河螺，满载而归后交给外婆加工成麻辣螺蛳。仲夏的夜晚，繁星满天，我们坐在门前的地坝里，外公外婆喝着井里冰镇的啤酒，我和哥哥比赛吸溜螺蛳。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惬意！

欢乐的时光似乎总是那么短暂。自从父母离婚后，我仅见过外公两次。第一次是在父母离婚那年春节，我和哥哥提着礼品去外公家拜年。刚走进院子，我便像往年一样，人未到声先行：“外公外婆，新年快乐!”外婆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她引着我们进了屋。正当我疑惑怎么不见外公时，却发现他坐在椅子上，板着脸。我们向他问候，他只是冷着脸“嗯”了声。之后，外婆去厨房做饭，哥哥去帮忙。外公开始向我数落我父亲的种种不是，说到最后，竟脸红脖子粗地咒骂起父亲来。出于敬畏，我只是默不作声，脸却一阵红一阵白。吃完午饭，我们刚走出门，外公怒气冲冲地追了出来，“你们邓家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回过头，愣愣地望着外公，先前和蔼可亲的外公呢，如今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再次见到外公是两年前，此时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症的外公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满头白发，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除了外婆，谁都认不出来了。我走近外公，他神情呆滞地看着我。“这是你外孙啊！”外婆对着他大声喊。他挠着头说:“我哪里来的外孙？”据外婆讲，外公已经不理任何人了，每天除了帮助外婆干活，便是“嘿嘿”笑着凝望远方。

……

经过两个小时车程，我到了外公家。刚一进门，就见外公躺在木床上，他正瞪着眼睛，喘着粗气，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我上前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异常冰冷。我想与他说话，他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坐在外公身边，望着他瑟瑟抖动的瘦弱身子，想着那个曾经背过我、宠着我的人即将永远离我而去，不觉泪流满面。□邓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