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意

版次:08    作者:2020年12月23日

□郑雪

夜的帷幕好像浓稠的墨汁。

我倚于大桥栏,愁绪像河里的水奔腾而来。

我是一棵回不了行列的歪脖树,无药可救。我很惊讶自己怎么会对身旁同样驻足良久陌生的她吐露心声。

她眉眼淡然,似一池清水,却很笃定地说:歪脖树也有春天!

我听着流泪,这是我在被责骂与不解的乌云中第一次看见光亮。

熬夜酗酒,闭门不出,在游戏和朋友圈里我找寻着自己的存在感和位置,却在生活里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双亲垂泪,乌发顷刻染上白霜。我欲挣脱,却又无力迈步。

她将柔荑伸给我,温暖有力。

绵密的雨敲击着河面,我和她就此作别。

我期待与她每周的约定谈话。

我能回头吗?

她说能,人永远不要自弃,苦难定会有回报,但前提是要先穿过它。

梦中,歪脖树绿意盎然,如挺拔卫兵立于草坪。

风吹奏着,吹散了朋友圈的泡沫友情,也吹直了我的脊背——必须在世上留下点痕迹。

我想和双亲促膝长谈。

我又怕那质疑的眼神。

她说去吧,爱能治愈包容一切,哪怕你被骂为废物,他们仍是牵挂你最深的人!

我扑进亲人的怀抱,愧疚与悔悟在他们肩上游走。

春光潋艳的某日,我听见花木释放着香味呼唤我,工作招聘声催着我。

感激在心,我会像你一样,驱散阴霾,把春天带给大家。我把聘书捧给她。

生命中难以逾越的坎咬牙跨过去就会满眼明媚,我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我的心理咨询师,晃了晃右脚假肢。

我惊愕半天!

涌动春天的歪脖树,加油!她拥抱我,在我耳边轻轻说。

温暖

□旷琪

冬日的午后,一丝阳光洒落在地面,街边几棵银杏树光秃秃的树枝正努力地向空中伸展。远远的,一位老人蹒跚着前行,突然,他身子一歪,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咯吱!老人的身后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一位女孩跳下车,急步上前,伸手就准备去扶老人。

“别……让我坐一会……”老人阻止了女孩的行动。

“大爷,您摔了……”女孩半蹲在老人面前。

“没有摔,只是累了,我坐坐就好。”老人解释道。

女孩听着老人的话语,心里一阵疑惑。女孩在车上看得清清楚楚的,明明是老人摔倒了,可他为什么……

“大爷,地上凉。”女孩提醒道。

“我知道……你走吧。”老人喘着气,双眼看着地面,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不一会,街边被来往的行人围了起来。人群中有人开始散布一些消息。

“是我自己坐地上,与人家小姑娘没关系……”老人听着人们的议论,开口解释道。

“大爷,我扶你起来好吗?地上凉。”在女孩的执意要求下,老人默许了。

唉……老人抬起手,用衣袖试了试湿润的眼眶。他认真端详起女孩的脸,和当年的翔儿一般大小。那年,翔儿在上班途中发现有人倒在路边,出于热心帮助,没想到,最后被伤者一口咬定翔儿就是肇事者,以讹传讹的谣言四起,那段时间全家人都背负沉重的舆论压力,无法言语的委屈,翔儿也被迫辞职……

还是好心人多啊!老人仰起脸,阳光斑驳的星子,一颗颗落在他浑浊的眼中。

有用的碎布头

□李柯漂

中年妇女走进店里,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师傅,有没有零碎布头找一块给我?

进店的女人我认识,住在五号大院里。她老公是附近社区主任。

我说,碎布头倒是有,你要什么颜色的?她说,什么颜色都可以。

我一时不知所措。来这条街道上开店已有十多年了,左邻右舍的常住居民,虽喊不出名字,但我大都认识。平时来要块什么颜色的碎布头,都很明确。红橙黄绿青蓝紫,颜色不同,用途就不一样。

你说具体点嘛,需要什么颜色,我好给你翻找出来。

女人的态度很坚决,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颜色,只要是碎布头就行。女人从进到店里来一直微笑着脸,恳求的目光扫射过来。

我挠挠头,环顾一下店里五颜六色的布料。多年来,到我店里要碎布头的人很多,至少都说明了要什么颜色做什么用途,我都会有目标地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来的。不就是碎布头吗?只要别人需要我都乐意送人,否则,也会当垃圾扔掉。

我回头见裁板上放着一块刚剪下的黑颜色的碎料。你看这块行不?我递给她说。

那女人点点头说,行行。其实,我就是想遮一下这个,免得进小区大门时撞见熟人不好意思。

女人右手一扬,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东西。

女人手里提着两瓶茅台酒。装酒的口袋略微小号,酒的包装盒上端露在口袋外面,清晰可见。我顿时心领神会,嘴里“哦哦”地应着。

女人接过我递给她的碎布头,遮住口袋上沿露出来的酒盒说,我那弟,刚从外地回来,说他姐夫天天忙工作,非要给他姐夫买两瓶好酒。哎,啥子好酒还不一样都是蒸馏水,你说花那么多钱值不值嘛。

失窃

□杨兴蓉

女生宿舍403室又失窃了!小菊丢失了700多元现金,小鱼的100多元饭票也不翼而飞。

这起盗窃案的元凶是谁?我疑惑地扫视了一下几位室友,惊讶地发现正好有两位室友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还好,这种紧张而尴尬的气氛只在403室弥漫了大约一周便逐渐消散了。原因是几位室友将嫌疑人锁定在了小慧身上。

小慧是我和小鱼的老乡,也是我们宿舍个子最矮的女生。我们宿舍是全楼出了名的“异香”寝室,因为小慧常用煤油炉在宿舍煎煮中药。室友们受不了这气味,又听说小慧患的是某种传染病,都像躲瘟神一样避开她。她有许多在宿舍独处的时间,自然有更多下手的机会。之后隔三差五,又有几次零星的失窃,每失窃一次,我投向小慧的目光里就多一分鄙夷。小鱼作为受害者更是嫉恶如仇,发誓要与小慧这样的老乡绝交。而小慧有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有时她又没心没肺地说说笑笑,两颗龅牙分外抢眼。

毕业的那天晚上,同学们通宵达旦地喝酒聊天,小慧和几个男同学喝得烂醉,倒头睡在球场上。就在那天早上,室友们都在宿舍整理回家的行李,小鱼一不小心弄撒了自己柜子里的东西,其中有前两天室友丢失的一串手链和我装着实习费的精致小红包……我吃力地扶起小慧向宿舍走去,她柔软的身体倚靠着我,我离她很近,听见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大学同窗四年,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接近她,试图将她看清楚。

心安

□黎海燕

到了,师傅。她指着母亲,侄儿,弟妹和一堆包袱所在的位置。

司机面露难色,我们出租车是不拉货的。她带着和气:师傅,帮一下忙,实在没办法。

没等她开口,母亲和弟妹已经连拖带拽把包袱往车上塞。后备箱满了,后排座位三个人还被压在包袱下。关上车门,侄儿开始哭喊,好挤呀,我要下车!

司机向后斜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她内心不免十分愧疚。

可摆在眼前的第二个问题还等着她解决——下货。她试探性地低低地说,师傅,再麻烦开到小区内一下,你看这——

没等她说完,司机点了一下头。

她觉得更不安了。刚才导航不准,人家已经绕了两圈,上货又耽搁这么久,还要求人家拉到楼下,这成什么话?这样吧,再给他些现金当额外报酬!但这个念头瞬间又被现实掐灭了,她刚刚才在医院交了两万块的入院费,现在一分钱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啊。她的心一阵酸楚,手无力地抚在膝盖上。可别人也没有理由免费为你多付出呀?你凭什么?

手指无意触到了挎包的按钮。算了,钱总会再挣到的。借着昏黄的车灯,她在包内开始翻找。可最小的零钱都是二十元,这次的车费才九块呢!她很是懊恼,直盯盯的看着那张钱发呆。不过这次,她很快拿定了注意。

师傅,麻烦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司机说啥都不收,可她还是执意把钱放在了操作台上。

下车,又是一阵忙乱,司机也下来搬了一阵。

寒暄了几句,车开走了。她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心安。

她去提最远的一个纸箱,上面有一张被捏紧的折纸。啊!是那二十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