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

版次:07    作者:2020年12月04日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从宣汉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离家很远的一所偏远村小任教。

村小学坐落在大山中的小块平地上,一间土瓦房,成了我临时的宿舍兼办公室。我的班上,有个叫伟的男孩,比我小四岁,爱到我办公室玩,时常给我讲山里发生的趣事。渐渐地,我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老师,到我们家去耍嘛。”一天放学后,小伟邀请我。我说不去,他执意要我去,并说受爸爸妈妈的邀请。去他家看看也行,当作一次家访吧。于是,我跟在小伟的后面,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吧,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座房子前。

“快到屋里坐!”小伟的妈妈搬出一根长板凳,摆上用木瓢装着的刚出锅的花生。香香的花生,顿时丰富了我的味蕾。在与小伟父母交谈中,得知眼前这位好客的妇女与我同姓,年龄比我母亲大几岁,她热情地说:“你一个人在这山上教书,身边又没其他亲人,如果不嫌弃的话,放学后就跟小伟到我们家来耍吧。没什么好招待,至少有稀饭喝……”她和蔼可亲,我不由得想起了姑妈:“你真像我的姑妈。”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你这么一个当老师的侄儿,我开心。好,就叫我‘姑妈’!”大家说着笑着。

农忙时节的周末,我在村小学备课、批改作业后,常去姑妈家帮着干些农活:拿锄头除除草,用扁担挑捆柴。我用大背篓背苞谷,姑妈给我换上小背篓——她生怕累着我。姑妈勤劳,一天到晚不是在山上干活,就是在家砍猪草、喂鸡鸭,很少停歇过。姑妈的一言一行,无声地影响着我,让我遇到困难不懈怠,努力做好。身在偏僻的村小,我没有放慢前行的速度,教学质量逐年提高,赢得了村小主任教师和家长的赞赏。

“嘭嘭嘭”,六点刚过,有人敲门。赶紧起床,推开门,我一阵惊喜:姑妈来了!只见她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有鸡蛋、腊肉和香肠,还有刚采摘下的、叶子上沾着露珠的新鲜蔬菜。“没有菜吃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要见外嘛。”姑妈人高马大,嗓门大,“听说你在学校天天吃咸菜拌饭,这样可不行,身体咋受得了?工作怎么有力气干?”她还说,家里喂的鸡鸭都在下蛋,满山坡种着蔬菜,想吃就来拿吧。我点头说要得要得。这个异乡认识的“姑妈”关心着我,更告诉我“有好身体才能干好工作”的道理。那时村小条件差,我没有抱怨,坚持晨起跑步,同时带领全校学生做“武术操”,开展各种文体活动,搞得有声有色。姑妈对我的表现赞不绝口:“好样的,年轻人就该这样。”

看我工作忙,姑妈帮我洗被子、蚊帐、棉衣。看着她粗糙的双手,不停地刷着洗着,我感激地说:“姑妈,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您。”姑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用不着那么客气,夸我一个人在这儿认认真真地教山里娃娃读书、写字,很不错的。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了姑妈的照顾,温暖包裹着我,让我对村小教育热情高涨。

后来的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和姑妈见面的机会少了。但她的教诲,我铭记于心:不管在哪儿教书,不怕苦,不怕累,努力做,同样可以干出成绩。从教以来,我先后被评为乡、县、市优秀教师、骨干教师。这些荣誉的获得,让我幸福满满,对乡村教育的明天充满了希望。

前些年,我到那所村小学参加“送教下村”活动,路上偶遇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姑妈。面容苍老的她笑容依旧,我握着她的手,高兴地向她汇报着这些年取得的成绩……

感谢那段青葱岁月,感谢在村小的那些日子,感谢遇见“姑妈”。□邱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