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7 作者:2020年12月04日
前段时间到上海开会,这是我很多年以后第二次到上海。赵医生说的很多年,是多到比一个95后年龄还要长的时间。社会和科技的进步,年龄和岁月的积累,让我对上海之行,早没了年轻时对大城市的向往和胆怯。反因26年前一些不甚愉快的体验,在一线城市中,上海在赵医生心目中排名靠后。
改革开放初期,父母所在单位赴上海,参与浦东建设。1994年春光正盛时,我利用探亲假上海一游。父母想让我享受人生第一次坐飞机,然而刚工作不到两年,看机票比起工资太贵,非常有志气地拒绝。乘汽车到重庆,换乘轮船过三峡抵武汉,继续轮渡到了上海十六铺码头。
那一次没坐飞机,让赵医生“开机”时间推迟了整整15年,直到2009年,才和儿子同时第一次飞上天空,相对10岁孩童的第一次,我的兴奋劲比他持久。古时候人类幻想的神仙都在天上,当我俯瞰浩瀚云海,正体会神仙的感觉,以及高空运行的担忧时,儿子和两个小伙伴早已昏昏睡去。他们是二十一世纪的原住民,而我们是中年移民,在科技的发展中,他们更容易习以为常。
和所有父母一样,总想给子女更多,爸妈尽可能把我的假期安排得紧凑,好让我回到小县城可以有更多谈资。那天带我去宋庆龄故居参观,爸爸陪同客人已经进去过几次,为了节约门票,妈妈陪我参观。
参观结束出到大门,见河北籍贯的老爸,正用地道的北方口音,和收票员小姑娘交谈得热闹,我用纯正的四川话喊:爸爸,走咯。那小姑娘(目测20出头)居然变换面孔,一脸鄙夷:你们是四川的?父亲脾气好:对,四川,你去过没?小姑娘轻蔑道:没去过,也不得去,听说四川很穷。
年轻时谁不敏感偏激、冲动任性。那年代大学生不多,赵医生还是有点骄傲,被一个收票员这样轻视,很是羞愧愤怒,忘记转换普通话,四川话语速飞快:你凭啥看不起四川人,晓不晓得你们上海第一任市长陈毅就是我们四川人,总设计师邓小平也是我们四川人,你读过书没?小学毕业没?年轻时我很有些舌毒,小姑娘大概没听懂我的话,但气势上完全溃败,一言不发。
爸妈准备带我到杭州西湖,买好火车票后,单位正好有便车,爸爸赶紧和我到火车站退票。窗口人多,队排得很长,爸爸喊:有人买杭州的票不?过来一个上海本地口音,斯文、瘦弱、谨慎的南方男人,把票对着光反反正正查看,不停盘问我们退票原因,对爸爸主动提出少点钱的建议疑惑不已,最终还是不放心,把票还给我们,去排长长的队。
然后过来一个高大的北方口音大汉,拿过票草草一看,就开始付钱,对爸爸减价的提议不满:为什么要少钱,我排队买还不是要给这么多钱,该多少就多少。两相对比,那几位和我打过交道的上海人加深了我对他们的刻板印象:优越感、纠结、小气、排外,在心里把他们排名再次后挪。
父母单位是建筑公司,居住在偏远工地临时搭建的简易房间里,条件比较艰苦,用父亲的话:我们干部还好些,那些工人条件更差。一直记得他们讲的一件事:单位两名工人省吃俭用,加上年终奖金,带着对大千世界繁华的向往,豪气地以为足够享受一晚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贫穷限制了想象,他们带去的钱不够走出酒店大门,店员通知单位前去取人。
年轻时看问题片面,爱憎分明,容易钻牛角尖。历史书上记载:清末慈禧太后骄奢淫逸,一顿饭的花费是当时几百个老百姓一年的收入。恨极这种贫富悬殊、阶层森严,认为这些不平等应该完全消除,上海之行让我知道,城市和城市、人和人之间,还是会存在或大或小的差异,无端悲悯自己和家乡。
再到上海,飞机落地时,想起那句歌词:一眼望不到边,目光尽头一直是高楼。二十多年,兜兜转转也去过不少城市,上海的繁华依然首屈一指。会议期间,接触的所有人员,都说普通话听不出是哪里人,和年轻的出租车司机搭讪,他不是本地人,感叹房价太昂贵,迟早要回家乡。
同学和侄女先后到宾馆见面,同学的女儿已经成家,侄女的两个孩子正在长大。上海早已融入其他城市的元素,正是这些成分的介入,城市具有强大的包容性,上海才能成为真正的国际大都市。原来,所有的不均衡,才能刺激更多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