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强

沅霞也一直在寻觅那座山。每次红娘吹得天花乱坠，她见面就失望。那些男人不是装腔作势，只一副好看的衣架，就是自以为有几个钱，满身劣习，一见面就往拢蹭，动手动脚想搂抱。可刘文就不一样，思维敏捷而不虚猾，吃苦耐劳而不粗俗，语言得体而不狂羁，专心事业而不放荡滥情，嫁给这样的男人，踏实。想到这些，沅霞又叹息自己命苦，生在了山村，而且偏偏是越南不是中国。一个在被誉为天府之国的城市，一个在偏僻贫穷的异国山区，唉……

验瓜绝活招招奇

一吃完早饭，刘文和沅霞就匆匆赶到了装瓜地点，只见路两旁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堆堆西瓜，老乡们正翘首以待；路边的西瓜码放了十多堆，下面铺着厚厚一层瓜蔓。瓜一个个全在六公斤以上，圆溜溜形正色鲜；熟度不过不欠，也不见擦伤压伤；瓜蔓滴红流露，还稍带了鲜嫩的一二片藤叶。大妈正在帮瓜农把一些不合标准的往外挑，“这瓜得运千多公里，连走带卖需七八天，质量不行的你们就挑出来，辛苦一点拉到县城还可以卖！噢！那个是烂的……那个形状不行，熟度也差……那个小了……”

装货的车一停稳，大妈就哗啦啦把磅秤推到瓜旁，吩咐帮忙的人分两路传递。一路传给沅霞验质，一路递给刘文把关。传者，双手捧瓜，轻轻一抛，那瓜就在空中平平稳稳、划了道美丽的弧线，乖顺听话地向接者飞去。接者，侧蹲马步，一双眼睛瞪着瓜的走势。瓜一着手，人就借力转身，让瓜在手头一转，瓜顺势就上了车；在“转”的当口，如瓜有大小、生熟、伤病问题，验货的腰一弯，瓜顺势就滚到一旁去了。车下，接瓜递瓜井然有序，恰似两条输送带源源不断地往车上送。车上，装车者轻拿轻装，长短搭配，把瓜码得整整齐齐……

太阳离西山还有一竹杆高，刚把孟檬的收完，眼看最多差一两吨货了。孟檬就当众把刘文给他选出来不合格的瓜，挑了几十个摆了一地，阴阳怪气地问刘文：“刘老板，这些瓜是啥问题呢，你跟我挑出来这么多？”

“噢！”卖瓜的乡邻们听孟檬这么一说如梦方醒，纷纷一看自己的瓜，也让挑出来几百公斤或一吨多不等，一想到自己拉到县里有的还卖不掉，也觉得刘文把瓜挑严了点。

“对！刘老板你说说，这么好的瓜，你为啥不收？”鲜乩第一个就带头出来附和，其余的也跟着围攻起刘文来：

“你看我家的两大堆！”

“还有我坡上那三车……”

“都起哄啥？”大妈一见孟檬竟点火装怪，把一些明明不够重量的挑出来找麻烦，也没给好脸色：“你们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是些啥瓜？”

“大妈，你莫生气。我是考考刘老板的技术呢！”孟檬还想跟沅霞耍朋友，他不想得罪大妈。一见大妈冒火，他立即就装着轻松的样子，选出了10个西瓜出来：“刘老板，我们谈的是5公斤起步收，你不用秤就给我这些判了‘不合格’，往旁边一撩，你那一双眼睛真神啊。”

“孟檬，你安的啥心？”沅霞见孟檬还真给刘文出难题了，立即就指责孟檬：“你明明见时间不早了，人家要急着发车，你就拿一个半个瓜专找麻烦来了！你还是不是人？你出不出门？”

“那就算了吧！”开始也有意见的田耕，听沅霞说得在理，也劝大家：“就当地里少收了几个，我还多些呢！”

“算了？”孟檬态度生硬，依然一幅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时间早晚，是他的事。这些东西，只要有一个合格，他就得买走！田耕，我说的不在理么？”

“在理是在理。”田耕为难地说：“可是，这么晚了，你这一折腾，叫人家晚上收货呀？”

“晚上收不收我不管。但合格的不收，不行！”

“还有我那些呢！”

“对！不然，他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村!”

“好！我马上处理！”只见刘文凭肉眼，一个个估瓜重量，一个个连加着合计，仅5分钟就把10个瓜连续估算了两遍，“大家听清楚，这10个瓜总重量不超过45公斤。这个最轻,不超过4.1公斤；这个最重，不超过4.7公斤!不相信的，自己去称！”

“来，鲜乩！”孟檬一听，“噗哧”一笑，眼睛狡黠一转，“我们今天就专门看看这中国瓜客的技术！”

孟檬、鲜乩把10个瓜往秤上一放，旁人往一边挪，田耕却憨厚一笑，傻乎乎地往前一窜，当起了“裁判”，比秤星，“嘿嘿！还差这么长一截呢！”

孟檬、鲜乩又把看似大一点的瓜，放上去一称。田耕又嘿嘿一笑：“也要差这么点点！”

刘文估4.1公斤那个小瓜，自然就更不合标准了。见孟、鲜二人不称，田耕却怪怪地把它往秤上一搁，对孟檬、鲜乩嘿嘿一笑，悄悄地：“只有4公斤呢！也差一点点！”

“刘老板估瓜上下不过一二两，佩服！”田耕话音一毕，鲜乩又指着地上那七八堆瓜，开出了新难题：“这瓜不开不破就知道生熟？你随便给人往外挑这么多，就不会有差错？”

“就是！这些可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啊！”孟檬连忙附和，揶揄道：“莫非刘老板的眼睛与人不一样？有特异功能？”

弦外的挖苦、讽刺，引起一阵哄笑，大家都瞅着刘文，那意思是：老板，这下你没法收场了吧？

刘文一听二话不说，就从瓜堆里取了一个三四公斤的小瓜，一刀劈开道：“这个瓜算我买了。乡亲们看好，这是一个重量不够，熟度刚好7成的瓜。现在，我把眼睛蒙上，你们尽管把有质疑的瓜抱来，我只拍两下，当场先估后开！如果有一个达到这标准，所有生瓜全算我的！”

说完，刘文把毛巾叠了两层，往眼睛上一蒙。大伙一见这阵势，都愣住了。几个小伙觉得新鲜，就抱了些瓜过去。刘文接过，一手把瓜托举在耳边，一手只轻轻拍两下，就从那“当当”有别的声响里，一个一个报出熟度来：“六成半！五成！五成半！三成……”

大家连续开了几个，熟度与刘文估计的不差分毫，都哗啦啦鼓起掌来，连孟檬、鲜乩也不由自主跟着鼓起了掌。刘文取下毛巾，来到孟檬面前，“记住，这一项比试，我赢了！”

沅霞一听，才恍然大悟，原来孟檬比她想像的还要恶毒。他不只是在砸刘文收货的场子，而且是想借此把刘文赶走，不再出现在她身边。沅霞铁青着脸狠狠盯了孟檬一眼，干脆当众接过刘文手里那蒙眼的毛巾，帮他擦起汗来。人们一愣：“噢！他俩是为沅霞呀！”

鲜乩赶紧悄悄拾起了正要找刘文理论的几十个西瓜。田耕一拍脑袋：“哎！你看我这脑袋……”

太阳刚落进山垭，就瓜完车满。大妈一算不多不少17吨。驾驶员苏姐、平安是夫妻。他俩和老乡们一起捆好车篷，要了刘文家里的地址、电话，一阵握手道别后，车在“一路平安”的祝福声中，就“昂昂”吼叫着，顺着红河绕了几个弯，消失在远方。（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