怄气、怄人

版次:07    作者:2020年03月12日

受了委屈,无处诉说;诉说了,不但未能申冤,反而又被训斥一顿。郁闷无比的心情,无法舒解,只好藏在暗处,独自òu气。四川方言里的òu气,是觉得委屈生闷气的意思。如果自己觉得委屈生闷气,是òu气;如果你的行为使旁人觉得委屈生闷气,便是òu人。

《红楼梦》第二十六回《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冯紫英笑道:‘从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我就记了再不怄气,如何又挥拳?这个脸上,是前日打围,在铁网山教兔鹘捎一翅膀。”第一百一百三回《忏宿冤凤姐托村妪 释旧憾情婢感痴郎》,紫鹃“因站起来细听了一听,又问道:‘是走了,还是傻站着呢?有什么又不说,尽着在这里怄人。已经怄死了一个,难道还要怄死一个么!这是何苦来呢!’说着,也从宝玉舔破之处往外一张,见宝玉在那里呆听。”克非《春潮急》十,杜大嫂向李克诉苦:“唉!这些疾病灾痛的事,是没人料得住的,也不去讲它了。最怄人的是我那头牛,是人家说的‘地拱牛’。千斤犁头万斤耙,它拉得起犁头拉不动耙……”曹雪芹和克非认为,口语方言里的òu气、òu人之òu,应该写作怄。

怄气、怄人之怄,在不同作者的笔下有不同的写法。老舍《民主世界》:“房东得到通知,决定把房子卖出去,免得一天到晚的沤气。”《水浒传》第十六回:“这畜生不呕死俺,只是打便了。”赵树理《登记》:“好孩子!不要呕了,快起!”《水浒传》第六十一回:“在家里时便要殴气。”

沤,《说文解字》释为“久渍也”。沤气,解为:委屈之气郁结于心,长期浸泡内心。似通。呕,古同“怄”,赵理树之“不要呕了”,其实就是“不要怄了”。殴,《说文解字》释为“捶击物也”。殴气,不好解。怄,虽是后起的形声字,不见于《说文解字》,更不见于甲骨文,但竖心表意,区字示音,简洁明了,用作òu气、òu人之òu,更准确合适。

三八节

今天早上,我骂刘哥,情人节你不送我礼物,三八节到了,未必你还不送,还不带我出去看花。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看啥子花?”

我说:“看油菜花、桃花、梨花嘛!”

他说:“我哪里有时间?钓鱼,忙得很。”

我说:“你太对不起我了。”

他也谦虚附和着说:“是的,我太对不起你了,忙得很,走了哈。”

后来,我起床,煎了土豆饼,煎好之后,给垚子端了一盘进去,放在床头柜上,喊他吃,他答应了,却没有吃,因为他在打游戏,两只手不得空。

垚子终于起了床,端了饼子过来,我问他好吃不?

他黑着脸说:“难吃得很,盐味都莫得。”不晓得感恩的娃儿,和他二姑爷一个德行。

吃了饼子,我去洗碗,然后理床。看见垚子的床没有理,我喊在沙发上耍手机的他去理,他说好,就又跑回床上趴到耍手机。我看要迟到了,就胡乱把我的房间和客厅扫了,喊垚子拖地。

垚子喊我把他的房间扫了才走。我说:“要迟到了,你自己扫。”“你不扫我的房间,今天我就不拖你的房间。”

我的高血压病都要气犯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社区居家观察人员给我打电话,喊我给他们帮忙买菜。

晚上下班,还没有回家,接到阿香的电话,喊我吃面,胖子送了我三朵康乃馨,送了阿香三朵康乃馨,送亲家母三朵康乃馨,很幸福,养女儿就是好,吃面之后,我给垚子打包了一碗回锅肉炒饭回去。

晚上垚子拉肚子,他一会儿坐在马桶上耍手机,一会儿又趴在床上耍。垚子那么瘦还拉肚子,喊他去卫生室看一下,他又不去,睁开眼睛就开始耍手机,饭都不得吃,一直耍,要不耍到眼睛痛,要不就耍到手机没电。家里的活,他一样都不干。说实话,他没有胖子勤快,当然,他知道好好上班,这点我还是觉得很欣慰,毕竟他才十八岁,等他大一点,晓得心痛我就对了。

君子兰

看见朋友有一株开花的君子兰,我很喜欢。后来,同事的妹妹自己动手用空瓶子做了一个花盆,栽了一株君子兰,虽然还没有花苞,但也是绿茵茵的看着养眼。听说君子兰不好养,我心想,如果我有盆君子兰就好了,开花那么好看,看着都心情舒畅 。

想不到这个心愿立马就实现了。

吃过晚饭,我去汪姐家耍,看见一盆盛开的君子兰,我说:“汪姐,你家里的花真是好看,二天,你还是帮我养一盆嘛,我们家的芦荟都叫我养死了。”

汪姐说:“你喜欢啊?我这里还有一盆,你端回去吧。”

我说:“你只有一盆,我不要。”

汪姐说:“不,我有两盆,还有一盆放在窗子外面,我给你端来。”

汪姐一边说,一边向窗台走去。我问:“有花不?”

汪姐说:“有花苞,可能要等两天才开。”

说话间,我看见汪姐姐端过来一盆捆绑着叶子的君子兰,叶子上面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奄奄一息,我气急败坏地说:“汪姐,你这盆君子兰都要干死了,你还给我。”

曲歌在卫生间笑出了鬼叫声,曲歌是汪姐的女儿。汪姐也笑了说:“这盆花没有死,是我怕花苞不能顺利长出来,才把叶子往两边扳,然后用绳子捆了的。”

不是有词语叫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瓜熟蒂落吗?我觉得汪姐多此一举。汪姐一口咬定如果她不拔苗助长,君子兰的花蕊真的长不出来,我不再和她争论了,因为她已经给君子兰的叶子松绑了,然后又用湿毛巾给君子兰洗了脸,君子兰不再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像个青春女孩,挺立的花蕊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淡淡的橘黄色,看样子,汪姐没有骗我,君子兰很快就要吐芬芳了。

我谢过汪姐,高高兴兴地抱着君子兰回了家,小幸福啊,我想要的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谢谢汪姐,对我这么好。

二冲客

□卢贵清

方言“二冲客”,在我们川东就是指这个样子的人:本事不大,还要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好像有多大的本事,幺不到台,看不起别人,不守规矩,不听招呼,不能碰的要碰,不该说的要说。经常逗猫惹骚、惹是生非,直到闯了祸事、输了官司,才焉眉耷脑、规规矩矩几天。

鼠年春节,全国上下都在齐心协力抗击新冠病毒,各地都在采取封堵关停、宅家少出门、出门戴口罩、体温检测、登记入册等措施防控新冠肺炎蔓延。我们满盘(绝大多数人)都在积极响应、嗨起配合,尽量不添乱。也有个别“二冲客”,就是不信实,偏要当犟拐拐。

正月初一那天,某新建景区已经封路封园,车子进不去,但有小路可入,有稀稀朗朗几个人进去了。其中有个翘头发年轻男子带着老婆孩子,一家三口都没有戴口罩。他在园区东蹦西跳,乱丢渣渣。值守的环卫工大爷对他的行为很不感冒,说小伙子,进来的人只有你们没有戴口罩哦,是不是早点回家去。明眼人一听就晓得勒是在“请出”,翘头发是个“二冲客”,大声霸气吼环卫工大爷,关你屁事,信不信我杖你!环卫工大爷还了他几句,翘头发扑上去把别个按到草坪上,挥手就打,马上被旁边人和他妻子儿子拉扯开。警察赶来调查教育,翘头发写了悔过书,给环卫工大爷赔礼道歉,才算走脱。

正月初三,乡下村社就开始疫情防控管制,凤阳村村口安设了查询站。半下午,一个年轻乖妹儿从乡场方向走拢来,因为戴得有口罩,加上又是外省嫁来的,执勤村民开先没有认出来,就不让她进。站了一会,她取下口罩,执勤村民才认出来。她回家后把这事告诉自己的男人晏双。晏双就气鼓气胀了,说别人是在收拾他,让自己脸面扫地。气冲冲地跑到村口,破口大骂。见无人理睬,他就把路卡设施隔离锥一个个踢得稀烂。如果不是警察来得快,他还要扳断拦路的杆子。镇政府、派出所组织他学习教育,把本县本市刚刚出现的新冠肺炎传染路路儿、后果等资料给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说好吓人咯,真染上这病,没得人不怕!这哈儿,他才晓得防控措施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为自己的“二冲”行为感到十分后悔,把检讨书写成快板,自己念唱在全村播放,还志愿参加村社战“疫”宣传、执勤活动,直到“返岗复工”才带起新婚妹儿,回东莞打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