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6 作者:2020年02月14日
敞一屁股坐在雕塑的基座上,从兜里取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的是生胡豆。又从另一个兜里取出一瓶酒和一个小酒杯。敞吃几颗生胡豆,喝一杯酒,然后往地上再倒一杯酒,渐渐有了醉意。
敞用手扶着基座,这才发现基座上有字。定睛一看:游其礼,原名游五儿(1960-1979),中共党员,烈士……
月光朦胧、醉眼惺忪,后面的字更靠下,敞看不清楚。
二十六
第二天吃过早饭,游老太爷、姬老师、敞、五妞、游运宏在几个工作人员陪同下,去看游二娘。
当初游二娘墓就是个土包包,如今儿子是科技界翘楚,孙子是商届巨头,前几年重新修建游二娘墓,游其人亲自督办,游其信撰写的碑文如行云流水,情真意切,催人泪下,文章概括了他母亲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
众人按大石坝规矩祭奠游二娘,事毕,回到游府门口,敞又想溜。众人理解,毕竟20年没有回来。
两个工作人员陪同敞来到湖边,凭工作人员的身份,随便上了一艘游船。
九龙湖就在原来的堰塘处,水域面积上千亩,原来7村(大队)和6村(大队)之间是一条大沟,沟水经大石坝流入腾河。游氏集团出巨资从大石坝向上建坝,拦水造湖。从下而上坝有3级,坝长约200米。在九龙湖上游又修了一个蓄水湖。逢山凿洞,遇沟建槽,硬生生把腾河上游的水引进蓄水湖。蓄水湖开闸放水,主流进九龙湖,支流进112号梯田。
游船上有好几个旅游团,几个导游各讲各的,都少不了姬游两家、神牛、800年周朝、放牛娃、九龙的故事。其中一个绘声绘色,把土生土长的敞都吸引住了。
导游说:“湖边那些山脊,蜿蜒起伏,其状若龙,乃九龙卧波。十分聪慧之人,才能辨出9条龙,我只能够辨出6条。”
游客叽叽喳喳,又是照相又是数龙。敞心里琢磨:我真就这么愚笨?一条也没有看出来呀!
导游说:“前面露出水面那块石头就是神牛。”游客兴奋不已。
游船绕神牛慢慢转3圈,牛背隐隐约约在水下,牛头在水上,牛嘴紧闭,其中一个犄角多了一块石头,看上去还真像挂的一个包裹。
天然石头与牛神似,也是奇了。游客在船上涌来涌去拍照,有两人还要下水骑牛头照相,被工作人员制止。
敞跟随旅游团,免费把故乡的风景游了个遍,直到下午4点多才回游府。
吃罢晚饭,一行人去大石坝观看开幕式。
腾河两边的石坝上早已人山人海,游客每人一个望远镜,一个塑料凳。
晚上7点正,大石坝四面八方的扩音器响起。川北市旅游局局长高声宣布:“川北市大石区第20届国际李花节现在隆重开幕!”
分管旅游的副市长和游氏集团总经理游其人先后简短讲话之后,旅游局局长一声“演出开始!”几十处烟花齐放。刹那间,大石上空被绽放的烟花笼罩,五彩缤纷,炫得游客睁不开眼,大石坝欢呼声一片。
烟花过后,随着一阵“轰隆隆”巨响,从蓄水湖滚滚而来的洪流流进九龙湖,流进112号梯田。水滚出堤坝,形成3级巨瀑,飞流直下,气势恢宏,惊心动魄。水缓缓漫过112号田埂,一级一级往下,最后漫过1#田埂。田埂蜿蜒蛇行,112级微瀑随田埂形状凹凸有致,好似温柔少女,曼妙多姿。
从高台放出的影像投射在第一级水幕上,水幕宽阔高大,画面清晰,蔚为壮观。放牛娃嘴里叼一个包裹,右肩挂一个包裹,在湖上劈波斩浪,奋力前行……
突然画面一转:大石镇到处是李子花,到处是硕果累累,到处是稻花香,到处是仙山琼阁;秦岭巍巍,巴山起伏,腾河奔腾;大石人徜徉在花海中,载歌载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箱箱粒大汁多、皮薄肉厚、脆甜脱核的大石李被装上卡车,卡车排成长龙,昼夜不停运往全国各地。
霹雳一声,山崩地裂,天门大开,霞光万丈。披霓衣,驾长风,虎鼓瑟,鸾回车,仙子们列队降临大石镇这个洞天福地……
九龙湖上突然传出“呼呼”声,九条巨龙从湖上腾空而起,在大石上空翻滚盘旋,倏忽间,九颗龙头同时伸向腾河饮水,九条龙尾还在九龙湖里,龙身弯曲向上,好似九条彩虹。须臾,龙转身回湖,隐于湖中。智能时代的5G技术,把人们带入一个梦幻世界。
就在人们一片惊愕之际,一声“龙游腾河呐!”传来,大石镇吊脚楼下九条龙舟齐发,首尾相连。夜色下,长龙更加光怪陆离,绚丽多彩。
又一声响,腾河两岸华灯齐亮,九龙湖亮了,层层梯田亮了,游府亮了,猎场亮了,大石古镇亮了。古镇吊脚楼流光溢彩,比重庆洪崖洞还要洪崖洞。
就在梯田亮灯的时候,演员才从田埂上显露出来,都穿着轻纱,伴随着银幕上《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声,赤足在水上舞动。在优美的歌声、曼妙的舞姿、蜿蜒的微瀑、滚动的彩灯的感染下,游客们也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
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水幕场景一变,演员表演也同步变化。演员们依次从左向右、从右向左、从上向下、从下向上做起人浪,看上去好似麦浪翻滚,又似稻黍起伏。田埂上的灯也伴随演员上下、左右同步滚动,李子树上的彩灯忽闪忽闪,映衬得李子花更加洁白美丽。
一道耀眼的闪电滑过,随即就是“咔嚓”一声惊雷。所有的灯全灭了。游客一片嘘声:“断电了?”
旋即层层梯田灯又亮起来了,只是灯光朦胧。
在朦胧的灯光下,在隆隆的雷声中,演员们又冒了出来。他们牵着耕牛,扛着犁耙,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秣马厉兵在田埂边。
在5G技术的渲染下,隆隆雷声把敞拉到40年前。
敞完全入戏:老天爷呀!您怎么干打雷不下雨?这水怎么抢?这秧如何栽?
敞脑子出现幻觉。他仿佛看到一群细娃儿从游家院旁边李子林跑出来,边跑边喊。细娃儿中有五儿、六儿、七儿、十贵、贾永贵……
敞“嗖”的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抗议他一概不知。敞头望着天,双手举过头顶,两手成15度夹角,手掌向上。
敞泪眼迷糊带着哭腔祈求:“老天爷呀!求求您下雨吧!”
游老幺站起来了,姬老师站起来了,十贵站起来了,五妞站起来了,大石坝上45岁以上的大石镇人都站起来了。
在敞的带领下,众人齐声唱道:“老天爷,下大雨,今年细娃儿吃白米,我给老天行大礼!老天爷,下大雨,今年细娃儿穿新衣,我给老天作个揖!” (全文完)□周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