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6 作者:2019年07月19日
□梁俊
萱姐、博哥是我的外孙儿,我习惯这样称呼他们。萱姐读一年级,博哥读大班。虽然是爷孙关系,两个孩子我们视同己出,和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小家伙们一放学回家,总会第一时间把他们在学校的喜怒哀乐讲与我听,我也爱跟姐弟俩聊我小时候的事,潜移默化地对他们进行“忆苦思甜”教育,小家伙对我的小时候充满着好奇。“外公,你像我们这么大时,上过幼儿园吗?”“小时候你过年会有像我们现在这样的新衣服穿吗?”……姐弟俩写完作业便央求着我给他们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好吧,我就给你们讲我过年穿新衣服的故事。”
那是我10岁那一年,春节马上就要来临,而我们三兄弟过年的新衣服还没着落,母亲在家务农没有啥经济来源,家里有自家杀的半边猪肉,腊肉早已熏干,母亲去供销社买回供应的白糖、红糖,又推了豆腐,做了一些米豆腐,年货还是蛮“丰盛”的。唯独就是我们的过年新衣服。成了母亲的心病。“妈,你说今年过年我们能有新衣服穿吗?”“等你们爸爸回家再说吧!”母亲的回答模棱两可,让我们惴惴不安。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常年在外奔波、我们许久未见的父亲终于回来了。因为我们随母亲住在她的娘家,父亲没有户口,没有土地,也就是所谓的黑户。好在父亲学得一身的中医治病本事,没有药房,父亲拿起手中的笔,走村串户,给乡亲们开个处方,收点处方费和诊费,来维持一家五口的日常开支。
回到家的父亲没有让我们失望,他竟然带回来几丈“劳动布”,劳动布蓝色,耐磨、经穿。父亲说,为我们过年有新衣服穿,他想尽了办法,但依然没有着落。恰好,他在给一家工厂的工人师傅看病,工人师傅的老婆在布匹门市上班。就这样,做衣服的布料有了。
吃过午饭,父亲找来几根干篾条给我们兄弟三个量好衣服的尺寸,在篾条上划好长短,然后将干篾条包在布料里,去几公里以外的乡下找裁缝做衣服。
可是从这个下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父亲才回家,他的双眼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头发和脸上有冰碴子,膝盖以下已经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看到父亲的狼狈相,母亲有些不解,“10里路居然走了四五个小时?”“我迷路了。”
原来,裁缝家做衣服的人很多,等跟我们做好衣服,已经是深夜1点,鹅毛雪花已经封山,到处白茫茫的一片,齐膝的大雪让父亲行路艰难,当经过一座茶山时,精疲力尽的父亲迷路了,一夜的大雪掩盖了可以参照的路的方向,他不停地走,费了很大力气却又回到了原点。可是,父亲又不敢停下,他怕冻坏,这时火把已经燃尽,他只好在原地来回不停地踱步来驱寒保暖。度过漫长的四个小时后,清晨5点多,一个赶早场的乡亲才把父亲带了出来。
母亲赶紧把火塘的火烧得很旺,让父亲暖和身子。父亲顾不得母亲要他去睡一会儿,拿来大的搪瓷缸,装满滚开的开水,把一件件未熨烫的衣服放在一张方桌上,用装着开水的搪瓷缸当作熨斗熨烫,不一会儿衣服被熨得整齐笔挺。“来,孩子们,先来试试合不合身。”试穿上新衣服的我们甭提有多高兴了。“明天是初一,我们明天再穿。”
……
“哇,外祖祖好勇敢啊!”“外祖祖好笨哦,不知道打个电话吗?”“你们家小时候就那么穷吗?”听完我的故事,萱姐、博哥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那个年代,没有电话的。”我无从解释孩子们的问话。
“外公,考你一个问题。”“你说吧,难不倒外公的。”“那好,请问明天是什么日子?”“明天是星期天。”“错,我来告诉你吧!明天是父亲节,我前两天就用外婆的手机跟爸爸发微信祝福他了,还给他发了个红包。”
“明天是父亲节啊。”我顿时有些汗颜,我想到了我的父亲。
这时,女儿给我发来一条微信:爸爸,你有空去取个快递,明天是父亲节,给你买了一套运动衣。
“外公,你们小时候有父亲节吗?”“有,有。”
“那你是不是可以跟外祖祖说一个祝福?”
我一愣,当然可以。我赶紧打开手机,跟远在外地旅游的老父亲视频。
“可是你没跟祖祖说父亲节快乐这句话。”
萱姐不依不饶,非得要我再开视频。我打开视频,父亲问我还有啥事,我说,“爸爸,明天是父亲节,我祝你父亲节快乐!”
当我说完这句话时,我分明看到视频里的父亲眼角沁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