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6 作者:2018年08月17日
□孔祥秋
小时候,总喜欢仰头看那道天河,都是因了那个古老的神话。
对于七月七,奶奶懂得挺多的。这天,她会用指甲花瓣裹了白矾,给姐姐染红指甲,说是长大可以手巧。对于哥哥和我这样的男孩子,她则要求我们这一天稳稳当当的,别搅闹魁星神的生日,以后读书会有出息。
当然,关于七夕节,奶奶讲得最多的还是牛郎织女。奶奶说过,月芽儿是天上的船。我问奶奶:“谁摆船?”奶奶说:“吴刚。”那时候,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望着夜空,对于那个神话,我的小脑子总会展开无限的遐想。既然有船,织女为何不乘船到牛郎这岸来,难不成吴刚是要收船钱的么?三爷爷也在村东的河里摆渡,但他从不向妇女孩子收费,只向青壮的男人象征性地收些钱物。如此说来,想那吴刚便不如三爷爷更大方一些的吧?奶奶说,那天河是王母娘娘的金钗划出来的。我便想,她即使是有些神通,一个金钗又能划出多大的河呢?能比俺村东的大河水宽么?能比那里的浪高么?我一两岁的时候,就在那河里扑腾。想那牛郎也是乡下长大的男人,自然应该会水的吧?游过天河去见织女就是了,为何非要等到喜鹊搭了桥呢?望着那条天河,我常常有些怨责牛郎。
奶奶说,七月七这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葡萄架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可在村里,是没有谁家种葡萄的。三爷爷一辈子没娶,一个人住在河堤上。两间草房,一圈篱笆,那就是他的家了。让我惊讶的是,他的院子里竟然有一架葡萄。这让我好不激动。在我六岁时的那个七月七,我半夜从家里跑出来,独个儿钻进了三爷爷家的葡萄架下。只是,我在那里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已经在三爷爷的凉席床上。
说到三爷爷的葡萄架,奶奶总要叹一口气。村里人都说,三爷爷家的葡萄,是河东一个女子种的。那时候,他们都年轻。三爷爷一辈子在河上摆渡,却为何没能把那个河东的姑娘摆渡到俺村,没有谁说得出一个准确的缘由。但大家最后总和我奶奶一样,重重地叹一口气。如今想来,很多事并不是我们小时候想的那么简单。不管河宽也好,窄也好,真的不是想渡就能渡得过去的。就像那神话里的牛郎织女,是有很多无奈的。
又是七月七了,再次抬头看那天河,心里还是泛起许多童年的美好记忆。只是感觉那天河不似小时候那般清澈了。等我老了,再和孙字辈的孩子们说起七夕的故事,他们是否还会听呢?那时,他们看到的天河,会不会更加地模糊了呢?
的确,村边的几条溪流慢慢消失了,村东的大河也不像从前那么有气势了。天河的水,也在岁月里渐渐消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