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乡下那里的腌辣椒,有的地方叫剁酱椒、辣咪酱,还有叫辣椒渣的,名称不一而足。家乡的秋天仿佛是从腌辣椒开始的。
毋庸置疑,母亲是周遭十里八乡做腌辣椒的好手。腌辣椒,是我们乡下一年到头不可或缺的腌菜,我家就更是如此。母亲拣上一段晴好的日子,一大早就挑着两个大菜篮,将菜园里色泽红亮的辣椒悉数摘下。在一两个小时的洗拣后,母亲挺起倦累的腰身,又将它们放到早已准备好的筲箕上晾干水分。入夜,母亲拿好大小饭盆、菜刀和砧板开始剁椒了。我们小孩在旁边剥大蒜瓣儿,一个个鲜熟的辣椒先是被母亲切成两半,再切成条,然后又剁成小块块儿。母亲将我们剥好的大蒜清理,大点的再剁细点,掺些晒至小半干的嫩绿刀豆条和块块饱实的生姜片,放进夏末初秋做的香豆豉,撒足细盐,屋里渐渐地弥漫着腌辣椒的香味了。半夜,我一觉醒来,母亲还在昏黄的油灯下默默地劳作——净盘、装坛、压罐、封缸及至存熟……成家后,才隐约体味到母亲持家的劳苦和艰辛。
犹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离家较远的一所乡村中学读高中。每次返校,除了要带萝卜丝、豆角或茄子等少营养的干菜外,母亲总忘不了给我满满地装一大玻璃罐腌辣椒放在米袋中,以备调口味食用。还真莫说,我有时各类作业做晚了,或背记课文英语单词忘记去食堂吃饭了,这每月一罐的腌辣椒确实起到了不可小觑的应急之用,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令我难忘的日子。可以说,母亲做的腌辣椒鲜辣、醇香、味美,它已完全溶进自己的血液里去了。
如今,母亲年近古稀,劳力远不及当年,但她依然侍弄些菜园,种上辣椒;依然到秋后做些辣椒酱,用瓶瓶罐罐装好从乡下送来给我们吃,这似乎是母亲自以为可以保持的一种荣耀。
看着这些腌辣椒,仿佛看到了母亲那依然劳碌的身影;吃着这些腌辣椒,宛若吃到了母亲用心血凝结而成的琼浆。回望母亲做辣椒酱的这些事儿,我想该是我要报答母亲的时候了!(杜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