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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编 李天泉 责任编辑 彭闽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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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事越千年 生活有滋味

    历史

    云横秦岭家何在

    秦蜀古道“诗”满路

    一条条古道，从西安出发，穿越高峻陡峭的秦岭、巴山，最终到达富饶的天府之国。这些曾经无比艰难的道路，如同血脉一般，将长安与巴蜀、中原与西南连接起来。2000多年来，古道上那慷慨激昂、清新婉转、哀怨悲凉的吟唱，组成了一部波澜壮阔的道路史诗。

    荔枝道上的唐朝遗址

    古道上的“朋友圈”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白这首荡气回肠的《蜀道难》，让世人知道了蜀道的艰险。不过，李白并没有翻越秦岭和巴山，他25岁离开故乡江油“仗剑去国”时，走的是水路长江三峡。

    自古以来，从长安到四川盆地必须翻越两座大山——秦岭与巴山。以至司马迁在写《史记》时也不由得长叹：“秦岭，天下之大阻也。”我们的祖先为了突破这个“天下大阻”，挖山通遂，依崖筑栈，不但修建了奇绝的古道，还挖通了这个星球上最早的人工隧道——石门隧道。

    当年，从长安穿越秦岭与巴山大约有4条古道：故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和子午道。其中故道与金牛道相连可直下成都，褒斜道则通过汉中到巴中，再从巴中到重庆。子午道与洋巴道相接后，经万源、宣汉、达县到达重庆，这条道路就是我们今天熟悉的荔枝道。

    虽然荔枝道早已存在，但唐朝以前，由于山高林密，土匪众多，这条道路曾经多被封闲，而故道和褒斜道才是当时的“国道”。为了保证通行，秦国在悬崖峭壁上搭建了大量的木制栈道，《史记》上说“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指是就是褒斜道。

    唐宋时期，大量诗人通过这些古道来往于中原和四川，留下了大量的诗篇。那个时候，古道驿站的墙壁就发挥着今天朋友圈的功能，诗人们将新诗发表在墙壁上，一来好玩，二来抒发情感。当年，元稹路过褒斜道上一个名叫骆谷的驿站时，就发现墙壁上题满了白易易、崔诏、李逢吉等人的诗，欣赏之余，自己也写了一首：“邮亭壁上数行字，崔李题名王白诗。尽日无人共言语，不离墙下至行时。”

    B

    故道、褒斜道、子午道对于今天的我们已经相当陌生，其实它们跟我们汉族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2000多年前，刘邦灭秦后，项羽违背了“先入关中者为王”的约定，在坝上开了一个盛大的Party款待刘邦，其实是威逼着他去汉中。刘邦为了尽快脱离险境，率领3万部属就是从子午道一路穿越秦岭进入汉中。为了表示驻扎汉中的决心，他放火烧毁了褒斜道上的木制栈道。公元前206年5月，他从故道出兵，8月攻下陈仓，灭掉三秦，随后，打到项羽的老家彭城（今江苏徐州），一举夺得天下，建立了强大的汉王朝。这一战，后人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公元前202年，刘邦建都长安，定国号为“汉”。以“汉”为国号，刘邦是第一个，今天我们的汉人、汉字、汉族、汉服等称呼就传承于那个年代。

    刘邦沿故道攻击陈仓的战略，深深影响了后世的一位奇才，他一生中指挥了5次北伐，其中4次走的都是故道。234年的春天，54岁的他统率蜀汉大军，进行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北伐，但老对手司马懿高筑营垒，坚守不出,两军对峙了100多天后，他葬身于陕西勉县的定军山下。纵观历史，从故道出兵而一统天下的，刘邦竟是孤例。

    虽然历史无法重演，但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高尚品格，却激励着后世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今天，我们在定军山下仍能看到后人为他修建的墓室——诸葛亮墓，这也是中国最早的武侯祠。

    绝世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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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的兴衰并非完全取决于地理因素。曾经长期萧条的荔枝道，就因为一个美丽的女人而一度繁荣。

    唐朝时，中国的政治中心在长安，从福建、广东进贡的多为荔枝做的蜜饯。偏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爱吃新鲜的荔枝，当时距离长安最近的荔枝产地就是四川。《华阳国志》曾记载，早在公元前337年，我们的先民就开始栽培荔枝。

    我国最早记载荔枝栽培的是汉朝的《上林赋》。汉武帝时期，南越王赵佗曾专门进贡荔枝树，为此，汉武帝还特设了“扶荔宫”，结果连年载植连年死，仅一株存活较久，枯死后还连累数十人受罚。清人陈定九在《荔枝谱》中曾记载，清朝时，四川所产的荔枝中有个珍贵的品种名为“玉真子”，产于涪陵，在唐朝时有500株，专供杨贵妃食用，用快马专递，7日可到长安。不过这个品种现在已经绝迹，只有一种名为“班家娘”的荔枝，味道与之相近。

    如今，专家们基本确定了荔枝道的路线：涪陵—垫江—梁平—大竹—达县—宣汉—平昌—万源—通江，再入万源—镇巴，最后进入子午道，到达西安。

    杨贵妃究竟有多美，史书上没有记载。“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美，诗仙当年在沉香亭中写下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千年之后仍然指导着中国的时尚杂志。

    英雄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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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岭、巴山曾是华南虎的重要栖息地，诗人陆游就曾在傥骆道附近打死过一只老虎，他恐怕也是古今中外唯一与老虎交过手的诗人。陆游童年时，国家发生了著名的“靖康之难”，跟随父亲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后，他把一雪国耻和收复故土做为自己毕生的事业，从军到了宋金的前线梁州后，他跑遍了秦巴山区的每条道路，还曾带领一支“特种部队”深入到了敌人的后方。

    1172年的春天，他刚到梁州看到“平川沃野望不尽，麦陇青青桑郁郁”的田园美景时，想到宋金两国军事力量的悬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如果要收复北方，必须先拿下关中平原。但看得懂战场的陆游，却看不懂官场，这个计划惹得南宋朝庭大怒，当年秋天诗人被迫离开梁州。“山形寒渐瘦，雪意暮方酣”见证了诗人淌着泥水孤独远去的身影。

    1207年11月，虚弱的南宋以杀掉权臣的方式向金朝求和，这彻底击倒了他，弥留之际，他写下了那首千古留名的诗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六十九年后，宋元最后的绝战在崖山爆发，诗人的玄孙陆天骐也参加了这次战斗。历史是残酷的，尽管我们希望诗人的后裔能像今天大多数人一样，平凡而又幸福的度过一生，可在那个“厩马肥死弓弦断”的时代，你能安静地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最后陆天骐跟随丞相陆秀夫和7岁的皇帝跳海自尽。

    惨烈而悲壮的崖山之战，成为中国文明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海角崖山一线斜，从今也不属中华”，当时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工商业大国、贸易大国、文化强国，在蒙古的铁骑下竟如此不堪一击，这成为此后历代中国知识分子难以磨灭的惨痛记忆。

    苍凉悲歌

    明清时期，由于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东移，战乱、灾荒、瘟疫让曾经富裕的巴蜀走向破败萧条。

    清代一个叫张问陶的诗人曾多次穿越秦蜀古道，1789年的夏天，他从京师返回四川，一路欣赏奇异的山水风光，在路过褒斜道上一座景色优美的青山寺时，他写下“画里青山寺，林峦翠织成。鸟乐人初散，泉香水乍生”的诗句。

    张问陶的时代，大清王朝正从康乾盛世走向风雨飘摇。1796年，宣汉王三槐在桃花乡莲池沟起义，第二年攻克宣汉县城，之后控制了川东北20多个州县。恰恰这年的秋天，张问陶又从陈仓道、褒斜道返蜀，但这次行程却十分艰难，他感慨：“旧说还乡好，今伤行路难。”而行路难的原因就是白莲教的战火燃烧到了汉中和川东北。“磷火飞残新战垒，骷髅吹断旧人烟”是他看到的惊心动魄的战争场景。

    从明末到清初，李自成、张献忠的屠戮，清军的清剿，三藩之乱中吴三桂的搜刮，造成天府之国人口急剧减少。据《明史·地理志》记载，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四川人口有146万多人，到1661年，仅剩8万人左右，渠县当时有785丁，按1丁5人算，只有3925人。由于人口剧减，康乾时不得不从湖广大量移民。据《达州市志》记载，达州分别有三次大规模移民：1373年，湖广麻城移民；1573——1619，江西移民；1671年，湖广、江西等省大批移民。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如今，古老的栈道已被现代化的公路覆盖，今天乘车从达陕高速穿越秦岭、巴山，转眼间那些奇山异水就飞到了车后，往日的喧嚣与繁华已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快节奏的生活，让我们来不及观察和品味车窗外的山水风光，以及蕴藏其中的诗情与画意。

    褒斜道上的栈道遗址

    （参考资料：《达州市志》、《宋代开封研究》、《中国的历史》、《崖山1279：天朝的叹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