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姚家湾的小院里，一株黄桷兰在端阳节又如期开放了。家人从树下经过，或静坐于绿荫之下，能闻到沁人心脾的黄桷兰特有的香气。

风动黄桷兰，花叶轻微摇动，香气氤氲着小院，我坐在花香里，想起有关黄桷兰树的往事来。

2016年夏天，老屋重修竣工。靠院子围墙内壁，添建了几个长方形的花坛。花坛里栽什么花草树木呢？大家商议着。我建议，要有桂花、铁树、杏树、银杏、柚子、枇杷，最好是一年四季有花香，还能吃到水果。家父说，无论如何要在水井边栽一棵黄桷兰树。家父顺便说，20世纪80年代的某个端午节前夕，他曾出差到川南泸州市的某县政府大院内，看到一株高大的黄桷兰树，树龄上百年，树冠散开数米，绿叶繁茂，黄桷兰竞相开放，馨香四溢，树上的几只鸦雀欢呼雀跃。尽管当时太阳光很炽热，但是人们一旦站在这棵树下，凉风习习，花香扑鼻，令人不想离开。从此，家父就想在自己院子里栽种一棵黄桷兰，长在水井边，等退休了，夏天放一把逍遥椅，躺在椅子上，既闻黄桷兰花香，又享受树荫、水井边的凉爽，喝着老鹰茶，或者抽一支香烟，儿孙绕膝，那才是神仙日子。大家同意了老人家的安排。

春天，除草施肥；夏天，井水浇灌；秋天，修枝剪叶；冬天，地膜御霜。秋翁育牡丹般的深情，九年多过去了。当年像手拇指般大小的黄桷兰树苗，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已经长到几米高，树干如小碗口般粗，向外散枝一米多，亭亭如盖。每每花开，即是端午节前后，花事繁盛，冰清玉洁，如蝶挂枝，绰约多姿，美不可言，她那独特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幺姑、幺姑爷、表妹春燕、表妹夫陈哥，携一对双儿表侄儿，在端阳节下午来做客。都说，黄桷兰好香。幺姑爷说，黄桷兰还有两种神奇之处：一是黄桷兰花一开，连夜蚊子也不会来咬人，人闻黄桷兰花是香，而夜蚊子闻它却是头晕，因此，黄桷兰能避蚊虫。二是黄桷兰花摘下来泡酒，家里小孩儿若生了痱子或是一些疮啦，甚至一些皮肤病啦，用这黄桷兰花酒擦几次，痱子啊疮啊痒啊，就会治愈好，不痛不痒，立竿见影……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黄桷兰有这么多好处！姚家湾的好处，有时也像这棵黄桷兰。我们年轻时，只知道一些比如花香，比如绿荫，比如凉爽非常浅薄的认知表象和感受。

天命之年后，我回老家的每一个日子，才知道那是我人生中最具休闲感、最有松弛感的一段时光。那些年辰，儿子、侄儿、侄女尚小，在老家月光下，在黄桷兰树下，孩子们在月夜里玩耍，追打嬉闹、捉迷藏、打麻雀、跳绳、放烟花，随便用一根竹竿儿或木棍儿当金箍棒，自编自演《西游记》，像孙悟空一样大闹龙宫，大闹天宫。院子里有了孩子，就有了生气，仿佛天上的嫦娥，地上的黄桷兰，都在羡慕着这人世间的天伦之乐。明月何皎皎，黄桷兰披一身银辉。院墙外的竹林，风动凤尾，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鸟鸣划破夜空，闻着黄桷兰的花香，躺在床上，窗外如丝如缕的虫吟，声声切切，如儿时母亲的摇篮曲……

老人栽树，后人享福。月光如水，黄桷兰为我们站岗放哨，小院睡了，我也睡了，睡在老家的月光里，睡在老家黄桷兰的花香馥郁的美梦里。

□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