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5 作者:2025年02月07日
□胡启涌
一树霜红的枫叶,在阵阵冷风的劝说下,不情愿地离开枝头飘落到瓦屋上。几天来瓦房上铺满了枫叶,像盖上了一床新婚的棉被。没有叶子的枫树瘦了好几圈,一些黑色的枫树球挂在枝丫间,如一枚枚精致的耳机,悄悄地打听着瓦房里的故事。
大叔走出房门,嘴里哈着长长的雾气,大头皮鞋落地的声音挺响,也挺有节奏感,像一辆冒着浓烟的火车“哐哐哐”地走过。他来到厢房前,把一块塑料布掀开,弯腰抱起一些柴块后往屋里走去。顿时,木质香味被淘气的风吹得四处荡漾。这是大叔准备了一个冬的柴火,他不想与风分享,转身用塑料布将半人高的柴垛再次盖上,还找来几块砖头把四角压实后,才放心地离开。大叔习惯烧柴火炉子,方便又环保,只要添几块木柴,融融暖意就会迅速填满整个小屋。过年了,烧柴火寄寓着来年的日子“财气旺”,村里人过节就图个吉利,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
孩子们快回家过年了,老两口开始忙碌起来。刚吃过午饭,大娘还没有收拾利索,大叔就在堂屋里喊得急。大娘掀起围裙,边擦手边往堂屋走去。大叔在一张方桌上摆好了笔墨,拆好后的洒金红纸也在桌面上铺开了。大娘走到桌边,双手摁住红纸上端的两角,大叔胸有成竹地悬提毛笔、饱蘸浓墨,一副副字体流畅的春联在笔下潇洒写成。他每写好一副,大娘就小心翼翼地铺放在地上,一张挨着一张,不一会儿,堂屋里红红的一地,满堂红满堂彩。
大叔捡起最长的一副,打算贴在大门两侧。大娘早也备好浆糊,大叔一步跨上板凳,把浆糊刷在大门两侧。大娘双手摁着板凳,不停地叮嘱要站稳,大叔细心地顺着门板的边沿对缝、抚平,直到把春联粘贴妥当。一个时辰过后,正房和厢房的柱子上,都贴上了红红的春联。老两口站在院中,乐滋滋地看着满屋的红色。大娘仍有些不放心,细心查看着春联贴妥没有,大叔则一门心思地查看春联的字用得对不对。冷冷的风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大娘怕冷咕噜两句回到了屋里,大叔还站在院子里推敲着春联。
雪后天晴,山顶的积雪快化完了,大山变得格外清新、精神。这场瑞雪压折了好些竹子,大叔得趁天气好,在过年前制作好蜡烛和灯笼。他拿上柴刀砍了几根竹子扛回家,熟练地削成篾条、竹签,这是用来做蜡烛的。大娘找来线束做烛芯,麻利地缠在竹签上端。一切就绪后,大娘在火炉上把蜡块用高温熔化后,将红色的颜料投入锅中搅匀,再用铜瓢舀上沸腾的“红汤”往竹签上反复淋,一支支红得发亮的蜡烛便成型了。大叔接过冒着热气的红蜡烛,插在草把上,一个挨一个,像一排排诱人的冰糖葫芦,一屋子的喜庆。大叔还将剩下的篾条削成篾丝,作为做灯笼的骨架,编了一对瓜形灯笼,挂在大门的两侧。带柄的手提灯笼是给孙子们做的,一人一个,在底座插上蜡烛就可以用了。糊灯笼的褶皱纸也是红色的,这个细活固然是由手巧的大娘来完成。
几天忙碌下来,虽然老两口的腰有些酸酸的,但是看着红红的春联、红红的蜡烛、红红的灯笼,心里满是甜蜜。大叔坐在炉子旁喝着茶,大娘忙着做饭,锅碗瓢盆的交响一点都不影响大叔悠然小憩。没一会儿,大娘把热腾腾的火锅抬上桌,老两口的口味重,辣椒也把汤“染”得一锅通红。刚吃了几口,大娘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碗筷对着大叔说:“这几天忙乎着,竟忘了准备红包,饭后我们去街上买。”看着大娘焦急的样子,大叔“噗”地一声笑了起来,这让大娘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叔,大叔笑着说:“红包我早就备好了,一个孙子一个”,说完用手夸张地拍了拍鼓鼓的衣袋。哈哈哈,老两口乐得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惹得炉子上的火锅直沸腾,“噼噗噼噗”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急着赶路的脚步声,在春天的路上欢快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