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对谈

版次:05    作者:2024年12月06日

□高求忠

山,就在那里。我天天与之对望。

山立于住处的南边,我所在的楼层刚刚好,一楼太低,看山需仰视,顶楼太高,又只能俯视,少了许多韵致。我站在窗前能看到山的全貌,视线刚好落在山头。山似有灵,我与它眼神有交流,日日凝视它,它也凝望着我,对我微笑,风声鸟鸣传来它的话语。

都市的霓虹灯很容易让人不辨晨昏,空调裹挟着四季悄然滑过,而我能够明晰地感受到四季的更迭,山在我面前循环放映24节气的微电影。

过完春节,山腰有一树发出了新芽,最开始我以为是蜡梅,嫩嫩的黄黄的,清新可爱。“花苞”一天天长大,原来它是一棵黄叶树,日复一日浸透在阳光里,到了秋天,叶子就被染成了红黄,成群结队地奔赴与大地的约会。

我一直没有用手机软件去查它到底是什么树,我固执地以为,每年它特意闯到我的窗前,送我满枝繁华,就为了告诉我春天来了,我唤它报春树。

紧接着,柳树也睁开了睡眼,嫩绿的一大团,像晶莹的梦停泊在山间。山巅上,或紫或粉白的泡桐花如轻盈的铃铛,传递春的消息。粉的白的红的棘花手拉手,给山脚镶上了一道五彩的荷叶边。

夏日,浓得化不开的绿缓缓流淌,山上的绿意提高了八度。

九月里,山边行走,大栾树细细碎碎的花从眼前悄然飘过,一朵一朵,那是山托秋天送给我一句一句明媚的诗。

冬日的山依然是青翠的,有时候,我接过雪花派送的邀请函,与山一起,登录神奇透明的童话世界。

日日望山,从第一缕晨曦到星光点点,山的一颦一笑,我已了然于心,雨雪风霜、阳光普照、月光如水,不论什么天气,山坡的每一个褶皱,树间每一道光影的变化,我都如数家珍。我知道每一处的明暗在何时换岗,秋虫的丝竹演唱会什么时候开场,谁来压轴谢幕。

晨起暮落,我知道鸟鸣是怎样一点点打开天亮的旋钮,流浪的鸟儿以何种队形陆陆续续回家。

冬天的晚上,我知道猎户座在天空第一次亮相的时间。白日读山,晴夜读星,猎户座的行踪我已描画无数次。它总是慢悠悠靠近山的东面,爬上山头,再不慌不忙地走到山的西面。住处虽然偏远,毕竟没在乡村,不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繁星,但醒目的亮星却是旧时相识,抬头可见。到了夏天,凌晨五点左右,我最喜欢看猎户座在山边闪耀,它与山的剪影一起构成一幅动态的美图。

最爱晴朗的日子,晨曦中,暮色里,眼前的山明暗交织,深绿、浅绿、碧绿、嫩绿、黄绿……各种渐变中的绿泼洒在山上,且不时融合变幻,这是阳光导演的风光片,更是光影与色彩的交响曲。

雨中观山,水墨画悬于天地间,风吹画卷微微浮动,墨迹未干的画,风雨又重铺浓淡,不停地再创作。

山无名,非景区,非名山。在我心里,它是我的老友,我熟悉它的气息,它知道我的故事。山有情。日日望山,不经意间,都市的喧嚣和疲倦悄然抖落,它的目光,抚平我心上的皱纹。

清晨,我和山一起醒来,同道早安,夜色中,我们互赠临睡前的秋波。日日相对,有时,山不言,我也不语;有时,山与我,喁喁细语,与山对谈,淡淡的喜悦在心头升起,如满月一般温柔,照着心田。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