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汉县新华镇中心校/余志娟
读五年级那年,父亲所在的小铁厂倒闭了,本就贫困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开学一个星期了,我还没领到新书,原因是交不上300块钱的学费。
那段日子,生性要强的我郁郁寡欢,见了同学和老师,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一天,父亲突然对我说:“闺女,学费有着落了,山那边的建筑工地要担土的临工,每个工日给20块钱呢!”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给父亲蒸了馒头做干粮,再带上一大瓶白开水,摸黑上路了。
工地在山外15公里远的地方,父亲往返一次得花2个多小时。每天,父亲一早出发,天黑很久了才回家。回家第一件事,便是从被汗水打湿的贴身衣服里摸出还带着体温的20块钱,递给母亲。母亲用小手绢包好,小心翼翼压在床板下。
“还差100块”。
“还差80块”。
父亲每天回来,都这么欢快地冲母亲和我喊叫着。他不知道的是,因为没交学费,他的孩子已经开始逃学了。
逃学的秘密是被老师揭穿的。一天晚上,善良的女老师来到我家,问父亲为什么不让我上学。疲惫不堪的父亲大惊失色,扭过脸来盯住我,眼睛里喷出的无名怒火似乎要将我吞没。送走了老师,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步冲到我面前,将我一把摁倒在板凳上,随手操起一截篱笆条,半天才憋出一句“畜生”,然后篱笆条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你老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他娘的还想做个睁眼瞎不成?”父亲一边打,一边不停地训斥着我。
我咬着牙,不管父亲如何抽打,就是不吭一声。这种无声的反抗更加激怒了父亲,篱笆条打断了,他解下皮带准备继续打,母亲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他才住了手。
当天晚上,半夜了,我听见隔壁房间父亲在伤心地呜咽。我当时很恨他,觉得他狠心,不理他,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如往常一样去了工地后,一连三天没回家。这可把母亲吓坏了,她抓住我的手说,“孩子,该不是你爸想不开吧……”我急忙安慰母亲说:“不会的,不会的……”可是我心里也开始害怕了,于是决定第二天去工地上找父亲。
当天深夜,我被一阵轻微的声音惊醒了,睁开眼,只见父亲在昏暗的烛光下很兴奋地对母亲说:“孩子他娘,这次有个小工生了病,我就顶了他的晚班,一天开两班就能得40块钱了。这不,我连干三个通班得了120块钱,我闺女不仅有了学费,还能给她买上好些文具呢!”
父亲说完,狼吞虎咽地扒着母亲刚热的冷饭。然后掏出一盒药给母亲,“给女儿敷上吧,上次把她打疼了。别说是我买的。”
听了父亲的话,我趴在床上,泪水夺眶而出,把整个枕头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