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流在三月的乡间,留映着岸边的青翠;浮跃于六月的金光,喧嚣着村童的野趣,浸洗着村妇的笑语———那是我梦中故乡已远去的小溪。
小溪两岸是参差不齐的柏树及髙耸的紫皮桉,绿叶如洗,莹莹欲滴。五月时分,浓烈的桉树花香扑鼻而来,甜甜的略带桉叶味,小时候的我便爬上那高高的树端,折丛花儿,贪婪地吮吸着,弄得满嘴沾满了那细细的、白白的花丝。台湾相思树开着绒绒的黄花,更有的枝桠横落河面;仲夏,闪亮的欢声笑语时时从那繁枝茂叶间窜蹦而出,我们光着身子从河水中翻跃到枝桠上,再跳进小溪中,溅起孩童嘎嘎的欢乐,偶尔呛着鼻子,酸酸的、辣辣的,平添几番情趣。树上鸟儿群鸣枝头,或隐或飞,更显山村的静寂。远远一望,那如带的小溪,曲曲弯弯,在田野上蜿蜒缠绕。大山深处,有人会在溪岸边种上黄瓜、南瓜等植物,顺岸搭上一个个竹架。那时,一眼就可望见攀援的、翠绿的瓜藤在一天天拉长,叶子硕大,细丝缠绕。季节到了,它们就开出一些黄色的小花,嫩嫩的,仿佛一张张微笑的脸孔,争奇斗艳地展露容颜,在微微挑逗着路人。结果时,吊在藤上的果实惹人怜爱,青绿色的,有一些纹理,一片生机勃勃;冬日万物萧瑟,原野上便有了一股跳荡着的生机,小河的银光闪烁着天籁的静谧,电线上停落着冬日的音符,那是候鸟的身姿。
小溪很浅,所以显得较窄。薄薄的水面下遍布着溜光滚圆或奇形怪状的石子,水流漫过,清晰可见指头大小的螃蟹在爬走或静养,小鱼小虾在尽情地戏水。似乎这河里的鱼虾总不曾长大,我们捉来玩玩,大半又放了,喂猫的很少,更不见有人吃过。倒是肥美的毛蟹时常让小伙伴们忍痛叫呼。记得有年初夏,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头发情的公牛,面目狰狞,不停地向岸边奔来,小伙伴惊慌失措,情急之下,在我的带领下全部跳进小溪,才躲开了那次危险。从那以后,我觉得小溪好像冥冥之中护佑着乡亲。
小溪里装满了我的童年、少年的时光。念小学时,我曾在作文中说她像小姐姐的手臂,细嫩白净,很美很柔顺;像妹妹的眼睛,洁净无瑕;又像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无忧无虑,快乐地钻来跑去,嘻嘻哈哈地过着一年四季。老师说写得好,笔下有股灵气,我不以为然,它本来就是这样的嘛,那是小溪的灵气。
随着岁月的流逝,故乡的小溪,连同故乡的炊烟,成群的牛羊,故乡的灯火,故乡的明月……都离我远去,多少年过去了,在远离故乡的日子,总也忘不了那条小溪,每每在梦中浮现。
耳旁传来我珍藏的《弯弯的月亮》,在二胡如泣如诉的伴奏中,歌词格外柔婉动人,沁人肺腑。歌声中,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仿佛就在眼前。情不自禁淌出的泪,真的像那弯弯的河水,流进我的心田。在世俗的时代,我希望,故乡“还唱着过去的歌谣”,我的小溪,还淌着我孩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