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全的婚姻是个谜。

　　多年前，全全和我们一块进厂当工人。那时我们都是毛头小子，住单身楼，几人一间屋，下班后，三句话不离女人。我们没事逛街，眼睛常被女人牵着走，却听全全骂某些女人的穿着不得体，像怪物。我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他。

　　企业的单身楼像汉奸头，过道在中间，房间二边分，对得整整齐齐。那天我们站楼下喊全全吃饭，他在窗口伸着脖子答应马上下来。我们在下面久等却不见人，上去，发现全全和一女人站过道里争吵，吵得面红耳赤，一些洞开的房门里伸出头，眼巴巴望着。原来，全全匆忙，踢翻了对方摆在过道门口地上的电炒锅，把菜全部踢翻在地。

　　被踢翻菜的女子我们认识，小名叫七妹，参工不久，也是单身。

　　我们连忙上前解围，把全全和七妹请到楼下食堂。饭桌上，我们把不打不相识这些话抬出来，让全全给七妹道歉。我们笑，七妹也笑。当时我们一心想撮合全全和七妹，这其中闹得最凶的是国子。全全却黑了脸，依然咬住他那句话：过道是拿来走路，又不是拿来做饭。

　　谁都知道单身楼的过道里做饭处处皆是，全全一口咬定那句话，搞得我们十分尴尬。

　　那次踢锅事件的最后结果是，没撮合上全全和七妹，国子却和七妹恋爱上了。

　　全全为这事看不起国子，他和国子断了来往。据说，有一次国子去看他，他正练毛笔字，桌上平放着几张报纸，一本字帖，像小学生学写字，写得十分认真，根本不拿眼看国子。又一次国子去看他，他在看一本气功书，看得十分认真，仍然没搭理国子。

　　国子应该是我们这一帮人中和全全走得最近的人，却因七妹断交了。

　　后来，我们相继恋爱结婚，而全全却始终没处上一个女朋友。当我们的孩子四处乱跳，争着电视遥控器看动画片时，全全依然独身一人。

　　据说全全后来有过一次闪婚，闪电结婚，闪电离婚，前后不足三个月。这事是国子告诉我们的。

　　全全独占了单身楼一间屋作新房，他上班，女人做饭。那天全全下班，看见饭没做，桌上一堆吃后的零食垃圾，屋子凌乱，就生了气。没想又闻到一股臭味，发现一块肉，在冰箱上已变质。众人皆知全全很节约，这无疑火上浇油。据楼下过路的人证实，当时看见三楼一窗洞扔下一口箱子，在空中张开飞扑到垃圾堆上，接着是鞋子、衣服、内衣，随后是带衣架的衣服，接二连三地从窗子里飘洒出来。一阵密集的飘洒后，隔会一件，隔会再一件……终于没了。

　　据说有人为了观看这个过程，望失颈脖子，酸痛了很久。全全的女人第二天来过，但是全全却换了门锁，走后的女人就没再回来。十来天后，全全去复印店里做了几十张寻人启示，四处张贴。

　　国子讲得生动。我们感觉全全对女人狠了点，都叹息。把女人赶跑，为什么又要贴寻人启示？我们疑惑不解。

　　全全和国子因为七妹的事断交后，也几乎和我们断交了。国子讲了他闪婚的事，又激发起我们对他的关注。在一次他人的婚宴上，我们碰上久未见面的七妹。她带着孩子，看上去比以前更成熟、更丰满。七妹和我们有一段对话，让我们对全全有一些了解。

　　全全踢翻你那锅的事情还记得吧？

　　记得，咋记不得？后来和国子谈朋友，国子说他是有意踢锅，想和我套近乎。

　　你说他有意踢你锅？为什么当时我们要撮合你和他，他却不答应？

　　七妹开心地笑了。说，他就是那种死心眼，脑子转不过弯的人。我和国子谈朋友时，他说国子是小人。后来我谈一次朋友，他就要去调查别人一番。我结婚，他和我堵气，也找了个人结婚。他离婚的时候，还把寻人启示贴到了我家门口。你们说他这算什么事儿？

　　寻人启示贴在你家门口，上面写什么了？

　　不说那些也罢！我给他说明了，我们只能是兄妹关系。他不信，他说他要等我离婚。这不是咒我？你们说他这算哪门子事？

　　我们确实回答不出这算哪门子事。当年全全在街上骂女人着装不成体统时，我们也是这个表情。现在更让我们搞不清楚的是，全全当年踢锅是真还是假？

　　□李佳君（达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