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给老婆打个电话:“我的衣服呢,老领导六十大寿,我得回村一趟。”
老婆“妈呀”了一声:“两套衣服中午才拿到干洗店,你等我啊,我马上就回来。”
镇长是从村长做上去的,他所说的老领导是村里的老支书。
镇长抬腕看了下表,去村那边的班车只剩一个小时了。于是启开另一扇很少打开的衣柜,取下战友送的一套世界名牌服装——“皮尔卡丹”。
镇长曾救过战友的命,转业后战友下了海,现在沿海经营一家世界名牌服装店,日进斗金,上半年回来时硬要送给镇长一套“皮尔卡丹”,还批评镇长都十万人的“父母官”了,衣服穿得还像上个世纪的村干部。
利索地套在身上,镜前一照,帅啊,要风度有风度,要气质有气质,镇长对镜子里的自己翘起拇指,暗暗得意。
正要出门,妻子回来了,见镇长穿上了“皮尔卡丹”,吓得手里的菜都掉在了地上:“这衣服真不能穿出去啊!”
莫名其妙!镇长一脸的困惑。
妻子一副苦口心婆的样子:“这衣服,上回去市里出差,我在同类店打听过了,一万五的价,咱这穷乡僻壤的,你虽是镇长,一个月也只两三千工资,你一件衣服就是大半年工资,你这不是明标着自己是贪官么?”
“哦……”镇长愣怔了下,感觉老婆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嘴里却不示弱:“战友送的嘛!再说村上能有几个人知道衣服的价值?”
妻子眼睛瞪得更大了:“穿在你身上不是你买的也是你买的了,去拜老领导的人不是凡人,人家没有穿过还没见过?”
镇长吐了下舌头,当真没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一面庆幸妻子回来得及时,一面抬腕看表,担心时间来不及。
镇长不讲究穿着,平常就三套衣服,两套正在洗,一套刚换下。妻子说:“你稍候一下,衣服送去有几个小时了,我去干洗店看一下,也许已洗了,马上就回来。”
妻子又出门去了,镇长悻悻地脱下身上的“皮尔卡丹”。再去衣柜里翻找,找到一套两年前刚到镇上就任时买的米黄色西服。
在楼下坝子里,碰上空手回来的妻子。妻子见到镇长的装束,气得直跺脚:“这衣服也不能穿啊!”
镇长一下就黑下了脸,有些恼怒:“怎么又不能穿了?”
妻子撩起衣角给镇长看:“都洗得泛白了,还能穿?人家不说你装穷啊!”
“哈哈哈……”镇长的笑里带着无奈与苦涩:“我本来就没有发财,还用得着装吗?”
妻子怕镇长上火,语气一下转为温和:“走,回去,我有办法。你想啊,只有贪官才常玩装穷的伎俩,是不?你现在是领导,不比当年在村上,言行仪表得适当有所讲究。”
镇长的嘴嗫嚅了一下,欲说还休,犹豫了半天,终于从嘴里嘣出来:“都是你们这类小人小眼看问题。”
妻子依然面带微笑:“我小人小眼,可在老百姓里最具普遍性哟。”
“军,”妻子突然一声亲昵的称呼,语重心长的样子:“如果你不是官,你穿‘皮尔卡丹’,人家说你有本事有能力,一件衣服都一万多;如果你发了财,你穿旧衣服,人家就不认为你装穷,说你是发扬传统艰苦朴素啊……问题是,你是镇长,也算个人物,你一定要注意细节,决不能再像十几年前当村长只知道甩开膀子干就行了。”
妻子用湿毛巾熨斗在镇长刚脱下的衣服上擦熨,“你从来不用公车,人家公车当私车用,于是,有人说你了,你这是假清高,你这是在做秀,所以我还是支持你偶尔用一回公车的。”
镇长一下感到只有初中文化的妻子的高明,坐正身子手放膝部,像个小学生一样听着妻子的教诲。
■李佑伦(达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