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书柜里现在还保存着一台十多年前的老式海鸥牌相机,很久就想写点关于它的文字,但一直懒于动笔,今天整理老照片的时候,看着那一张张幼稚的照片,突然想起那些美好的岁月,也真正体会到了幸福其实只是一种单纯的体验。
这台相机是我96年读大学时从一位学长那里买来的二手相机,他是94级新闻专业的学生,他卖相机是因为专业的需要,要买一个更好的相机,而我则对相机早已垂涎三尺,只是因为囊中羞涩迟迟没敢出手。在那个夏天交易相机的前两个星期,我编了个理由找家里要了400元钱(相当于农村一头猪的价钱),买下了这台相机,从此开始了我的幸福生活。
九十年代在大学里,我们似乎还没有听到过“数码单反”这些词汇,所以拿着这台相机在校园里混还不算丢脸,尽管当初我连摄影最基本的词汇都弄不懂,但我还是很神气地把它当成常规武器带在身边,虽然有时候确实显得诸多不便,但我坚信“美无处不在,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
我拍人体的第一个“模特”是我的室友小彭,我一次次把他请出去,他也信心百倍,希望随着喀嚓声跳出一个美人,但偏偏他长得很不上像,又加之我的焦距、光圈、顺光逆光的混淆,使他变得面目全非,又黑又丑,一次次拷打着他脆弱的神经,后来他很冒火地彻底拒绝了我。而为了找到更多的模特,上摄影的第一堂课“人像摄影”时,我表现得巴结、殷勤、低三下四,每天早上,我很早就爬起来打扫寝室,剥夺别人打扫的权利;我还主动给他们买米粉、油条之类的早餐,甚至有时自己掏腰包。
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我的相机一下子就记录到了那年的冬天,南充迎来了10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我们全寝室的哥们儿在花园里拍了一张“全家福”,随着一声“茄子”,背景是洁白洁白的雪,前面是红润红润的脸,后来那位出售相机的“学长”看了也赞扬我,说我“能在雪天把人脸照成那样子真的很不错”!
到第二年的春天,我的心随着河畔的柳梢蠢蠢欲动,我已不满足于在校园里小打小闹了,刚好那年春天我们秘书专业开设了“新闻写作与摄影”课,我一下子接触到了“普利策”这个词语,我似乎看到一位资深的“普利策老人”笑吟吟地朝我走来:“小伙子,相信你手中的家伙”!
那年春天,我开始一个人行动,频繁地外出摄影,没有考虑到人身安全,也不怕人世的复杂,甚至荒废了一些学业,力图去寻找一些敏感的题材。后来,我偶然转到了离我们大学很远的一个偏僻山村,那里的人把我当成了记者,但我没有反对,我心虚地默认只是想利用这种身份去接近他们,我想为那些农民长辈办点事。那里的农民说当初上面找他们发展养殖并许诺了很多优惠条件,但后来上面不闻不问,也不给技术指导,很多农户有怨言。总之那个时候,我有些热血沸腾,我采写了文字稿,还在河里、山坡上把那些可怜的家禽、牲口和低矮的村落一并拍了进去。那个时候,看着那些激动的面孔和信任的目光,我的心里不只装着幸福,还有一种神圣和责任感,我早已淡忘了“普利策老人”带给我的名和利,我真正觉得相机是一种武器。
那篇文章和一张照片成了我的处女作,那个村子的问题竟然因为我的及时反映得到了上级的高度重视和解决,后来村子里的农民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一点没有埋怨我的意思,有几个年轻一点的还高兴地找到学校来和我合了影。由此我走上了写作和摄影之路。后来我用手中的“海鸥”为自己的学生拍过毕业照,拍过很多风景照片,只不过自从登上讲台后,做这些事时往往觉得有种“不务正业”的感觉,加之走进社会往往会把一些东西看得很淡又很复杂,于是缺少了当初的勇气,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我的相机日渐被冷落。后来,我的堂弟结婚把相机借去,两个月再还给我的时候,调焦环和光圈都被搞得面目全非,于是这台相机彻底走进了“博物馆”。□王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