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露天电影

■冉奎（宣汉县）

　　一个晚上，一片空地，一台发电机，一名放映员，两根木杆挂一面幕布，一群黑压压的男女老少，这构成了露天影院的全部要素。小时候看露天电影，我总会纳闷：一块白布上怎么就有人在上面又说又跳呢？

　　关于露天电影最早的记忆，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地点在宣汉胡家火车站。我家离火车站只有十多里山路，对我们小孩子来说，仿佛一口气就可以跑去。后来，生产大队为了完成人民公社的公粮公款，也常以放电影的方式吸引社员同志。再后来，随着经济的逐步宽裕，谁家娶媳妇了，谁家老人办大寿了，也有私人出钱放电影图热闹的。不管怎样，电影很稀罕，一个月难看上一场。

　　“今天晚上有电影!”消息以一传十、十传百，迅速扩散到村村寨寨。等天渐渐黑下来，吃过晚饭和没吃晚饭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朝同一个地方赶来。有弯腰驼背拖着长烟杆的老大爷，有身穿棉袄给孩子送棉衣的大娘，有最爱在人群里钻进钻出眼睛不安分地瞟呀瞥呀的毛头小伙子，众多的小孩子则在放映机发出的那柱白光前做出猫狗之类的手影，看它放大数倍成像于幕布上。“你的眼睛长在哪的？踩到我的脚了！”“狗娃子，你在哪里，娘来了！”叫骂声、呼喊声、说笑声、谈论声，此起彼伏。

　　电影正式放映前，往往会先放一部加演片，就是传授种植或饲养技术的科教片，小孩子不感兴趣，可也没法。那时的电影只有一台机子放，一片放完，再换下片，有时片子没有倒回来，还得等放映员倒好片才能正常放映。当幕布上现出“剧终”字样时，看得入迷的观众迟迟不愿离开，总要问还有没有另外一部电影要放，如果没有了，才会悻悻地打起火把转身回家。

　　在那种带有露气和地气的夜晚，我陆续观看过《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闪闪的红星》、《苦菜花》、《冰山上的来客》等影片。有时同一部影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我都能够背诵其中的每一句对白，比如《列宁在1918》里面“面包会有的，一切会有的”，至今记忆深刻。每当片头出现金光闪闪的“八一电影制片厂”字样时，我们男孩子都会情不自禁地欢呼雀跃：“好看，是打仗的！”只要电影里出现一个新人物，便要问大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直到把大人问烦。在小孩子看来，只有先分清了好人和坏人，电影看起才过瘾，不然会心神不宁。

　　由于片子没有运回或其它缘故取消放映的事时常发生，但这样的消息社员同志就不知道了。到了晚上，心急的先去后发现不放映就往回赶，不知情的自然抱着兴奋的心情前去。两路人马相逢，不知情的纳闷了，问：“怎么不看电影？”知情的觉得自己走了冤枉路，答：“电影不好看。”又问：“什么名字？”又答：“英雄白跑路。”有这样的电影吗？等不知情的反应过来，才发觉上当了。像“看不见的战线”、“被窝里的战斗”、“空跑游击队”等就属于这种骗人的“电影”。

　　每每电影放完的第二天，便会有一场超级模仿秀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小兵张嘎》、《上甘岭》、《地道战》、《地雷战》中的人物都是我们模仿的对象。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懵懂无知，模仿电影情节，竟用火柴点燃邻居屋檐下成排的干柴，幸好被大人及时发现并扑灭，不然转眼间十多户全由木板房构成的大院将葬身火海。父母气急败坏，狠狠地惩罚了我。现在想来，真是后怕。

    那个时代的电影也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我方女性普遍男性化，发型、服饰、言行举止最大限度向男性靠拢；敌方女性则烫发、抹口红、画眉、涂脂抹粉，女性味十足。更有意思的是，敌方打入我方卧底的特务多是善使美人计的女性，我方则总是派男性潜入敌方，并经受敌方女性“温柔”的考验。

    最初的电影是黑白的窄银幕，后来有了彩色宽银幕。如今，有装修豪华的电影院，有高清晰数码投影，更有众多风格各异、形式多样的影片让观众大饱眼福，还有许多优秀的国产影片在国际电影节上赢得荣誉。一晃30多年，那种为了看一场电影打火把摸黑赶山路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