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那年,我出生在贫穷、落后、闭塞的渠县柏水乡鼓岭村。虽然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但是从我记事起,家里一直点着昏黄如豆的油灯,烧着柴火,乡亲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出门四面见山,唯一能看见的交通工具就是柏林水库里那几只破旧的小木船,或停泊在岸边,或是在船工无精打采的摇动下游荡在水面上。我住的村庄在山顶上,去镇上赶集走路比坐船要省时些,因为从家里出发要下六七里山路去赶船,十多里水路的尽头还有四公里陆路才能到镇上。因此,从幼年到少年,两条路——家里到学校和家里到贵福镇赶集的路——是我心里最灰色的记忆。
五岁半那年我上学了。背起新书包的我欢呼雀跃,上学的路六七里,像营养不良的人的背脊骨,一节接一节,第一天两个来回走下来,我便有不想去上学的想法。记忆最深的是每天早上和中午吃饱饭去上学,下了一坡又一坡,走得胃痉挛。放学回家时,肚子饿得咕咕叫,还要顺着崎岖的山路爬上一坡又一坡。由于我年龄最小,身子弱,每次掉在后面,心里又害怕又伤心。有一次,邻村几个提着竹笼的大男孩吓唬说是取苦胆卖钱,我被吓得拼命跑着、哭喊着,不想上学的念头更加强烈。父母亲教导我说,要想走出大山,必须先走这条路去求学。从此,我怀着去镇上读书的梦想,怀着走出大山的憧憬开始了一天二十多里山路的跋涉。春天,我们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采野花、摘蒲公英、捡风响子;夏天,我们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头顶烈日,汗如雨下;刮风下雨的日子,我们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使劲地勒着头上的斗笠绳子,在风雨中跌倒又爬起,也曾流着泪去山脚下捡被风吹落的草帽或斗笠。那时,我多希望上学的路变得平坦而不再遥远,多希望能快点小学毕业,不再走这条路。
去镇上赶集的路更是崎岖遥远。每次,天一亮我就高高兴兴地出发,天黑了才疲惫不堪地回家。去时高兴,回家时难,真正应了“看到屋走得哭”的说法。尽管如此,我和许多伙伴一样还是盼望赶集,觉得赶集像过年,不仅可以看到好看的、好玩的,而且还能看见汽车。上中学时,我终于到镇上念书了,周末回家一次。上初三时功课紧,周六回家,为了赶上第二天的早课,我和另几个同学,不得不举着用竹筒、棉花、煤油做的火把照着山路前行。后来,我到城里念书了,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我的家乡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昏黄如豆的油灯换成了电灯,破旧的木船全部改建成了又安全又快捷又省力的机动船,从最初的几艘变成今天的40多艘。尤其是家乡的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00年柏水乡通了乡道,再后来,我们村也修通了公路。今年,我们的乡道变成了油路,村道也修成了水泥路,回家坐摩托车不足半小时就可到家,农副产品交易再也不用肩挑背磨了。儿时的伙伴有的成了养猪大户、养羊大户,有的买了货车、长安车干起了个体运输,孩子们上学不再艰苦了,高高兴兴地骑上了自行车,幸福的道路越走越宽广。
□刘小利(渠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