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患了重感冒,躺在卫生站的病床上,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注入母亲瘦弱的身体,我守候在母亲床边,一刻都没有离开。凝视那张苍白的脸颊,每一条皱纹都能勾起无尽回忆,每一条皱纹都能刺痛我心内的神经。
母亲终于醒过来了,第一句话便问我“合同退了吗”,“到处都已签字,只是到劳资科办理清单了”。母亲不再理我,也不再说话,把头扭向墙那边。透过窗外的余辉,隐隐约约看见眼泪在母亲的脸颊流趟。
母亲一生是从酸、甜、苦、辣中熬过来的。
当我12岁时候,病魔夺取了父亲的生命,从此母亲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把我和两个姐姐抚养成人。在二姐结婚的晚上,母亲含泪对我说:“两个姐姐都已成家,我老了,这个家的担子就交给你了”。我知道母亲对我的希望很大,暗暗下定决心当好这个家,给母亲幸福的生活。
在当家的日子,我干过许多工作,在饭店打过杂,在砖厂搬过砖,跑过摩的,北上挣钱、南下打工,我一直想多赚钱来改变家庭状况,让母亲过上一个幸福的晚年,却事半功倍,家境还是那样贫穷。记得那年我南下打工缺路费,母亲为了给我筹集路费,平时省吃俭用,到了出发的时刻,还差100元路费,母亲把自己心爱的长发卖掉,给我买了一张火车票,每当想起那苦涩岁月,辛酸的泪花在眼颊里滚动着、滚动着。
后来到公司上班,尽管工作不理想,但生活所迫,为了生计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而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为我做早饭,寒冬酷暑从不间断。多少次我想放弃这份工作,到省城亲戚的公司上班,对于我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而对于母亲来说却又要再次承受与儿离别之苦,我将何去何从,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
今年省城亲戚多次打电话催我去。我写好辞职报告,准备即日动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事,母亲患了重感冒,我于是决定等母亲病好后再动身。
从卫生站回来,母亲舍不得休息,拖着疲惫的身躯,坚持给我做晚饭。又找来旅行包给我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叠好,一件件装好,看见母亲忙碌的样子和沉重的心情,我想对母亲说一些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又只好咽了回去,我知道母亲是不愿意我外出打工的,见我一意孤行只好埋藏内心的无奈,愿意独自一人佝偻于田地间也不再劝我与她共守家园。
整理好行李,母亲回屋休息。
夜已深了,母亲的屋里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声,母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依然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二十五年来,我一直东奔西走,没有给母亲幸福,而留下母亲一个人独自操持着这个家,特别是在煤矿打工这三年,母亲心疼我从不让我帮她做家务,而自己却坚持每天早起晚睡种地、耕田、喂猪、劈柴,却从来未说一声辛苦,母亲在一直在坚持,而我... ...
天亮了。我把母亲给我整理好的衣服,又一件件的拿了出来,翻出工作服,准备回矿上上班,母亲早已将早饭做好了,坐在灶前抹着眼泪,我走进母亲身边说:“妈,我已决定不出去了,就留在你身边”。母亲听了我的话,站起来看了我一眼,转身端起锅,一边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我去炒菜,我......我这就去炒菜”。
灶堂的火焰燃烧得很旺,母亲坐在灶前,灶堂里的火光映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能看见母亲的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这笑声比平日里的笑声,格外亲切、格外慈祥。
□吴金浪